名家短篇哲理文章

General 更新 2024年11月30日

  從哪些名家的哲理文章當中,我們都能悟出什麼值得我們思考的道理?下面是小編為你整理的關於,希望對你有用!

  關於1:繁星

  巴金

  我愛月夜,但我也愛星天。從前在家鄉七、八月的夜晚在庭院裡納涼的時候,我最愛看天上密密麻麻的繁星。望著星天,我就會忘記一切,彷彿回到了母親的懷裡似的。

  三年前在南京我住的地方有一道後門,每晚我打開後門,便看見一個靜寂的夜。下面是一片菜園,上面是星群密佈的藍天。星光在我們的肉眼裡雖然微小,然而它使我們覺得光明無處不在。那時候我正在讀一些關於天文學的書,也認得一些星星,好像它們就是我的朋友,它們常常在和我談話一樣。

  如今在海上,每晚和繁星相對,我把它們認得很熟了。我躺在艙面上,仰望天空。深藍色的天空裡懸著無數半明半昧的星。船在動,星也在動,它們是這樣低,真是搖搖欲墜呢!漸漸地我的眼睛模糊了,我好像看見無數螢火蟲在我的周圍飛舞。海上的夜是柔和的,是靜寂的,是夢幻的。我望著那許多認識的星,我彷彿看見它們在對我霎眼,我彷彿聽見它們在小聲說話。這時我忘記了一切。在星的懷抱中我微笑著,我沉睡著。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小孩子,現在睡在母親的懷裡了。

  有一夜,那個在哥倫波上船的英國人指給我看天上的巨人。他用手指著:那四顆明亮的星是頭,下面的幾顆是身子,這幾顆是手,那幾顆是腿和腳,還有三顆星算是腰帶。經他這一番指點,我果然看清楚了那個天上的巨人。看,那個巨人還在跑呢!

  1927年1月

  選自《海行雜記》

  關於2:秋夜

  魯迅

  在我的後園,可以看見牆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

  這上面的夜的天空,奇怪而高,我生平沒有見過這樣奇怪而高的天空。他彷彿要離開人間而去,使人們仰面不再看見。然而現在卻非常之藍,閃閃地〖目夾〗著幾十個星星的眼,冷眼。他的口角上現出微笑,似乎自以為大有深意,而將繁霜灑在我的園裡的野花草上。

  我不知道那些花草真叫什麼名字,人們叫他們什麼名字。我記得有一種開過極細小的粉紅花,現在還開著,但是更極細小了,她在冷的夜氣中,瑟縮地做夢,夢見春的到來,夢見秋的到來,夢見瘦的詩人將眼淚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訴她秋雖然來,冬雖然來,而此後接著還是春,胡蝶亂飛,蜜蜂都唱起春詞來了。她於是一笑,雖然顏色凍得紅慘慘地,仍然瑟縮著。

  棗樹,他們簡直落盡了葉子。先前,還有一兩個孩子來打他們別人打剩的棗子,現在是一個也不剩了,連葉子也落盡了。他知道小粉紅花的夢,秋後要有春;他也知道落葉的夢,春後還是秋。他簡直落盡葉子,單剩乾子,然而脫了當初滿樹是果實和葉子時候的弧形,欠伸得很舒服。但是,有幾枝還低亞著,護定他從打棗的竿梢所得的皮傷,而最直最長的幾枝,卻已默默地鐵似的直刺著奇怪而高的天空,使天空閃閃地鬼〖目夾〗眼;直刺著天空中圓滿的月亮,使月亮窘得發白。

  鬼〖目夾〗眼的天空越加非常之藍,不安了,彷彿想離去人間,避開棗樹,只將月亮剩下。然而月亮也暗暗地躲到東邊去了。而一無所有的乾子,卻仍然默默地鐵似的直刺著奇怪而高的天空,一意要制他的死命,不管他各式各樣地〖目夾〗著許多蠱惑的眼睛。

  哇的一聲,夜遊的惡鳥飛過了。

  我忽而聽到夜半的笑聲,吃吃地,似乎不願意驚動睡著的人,然而四圍的空氣都應和著笑。夜半,沒有別的人,我即刻聽出這聲音就在我嘴裡,我也即刻被這笑聲所驅逐,回進自己的房。燈火的帶子也即刻被我旋高了。

  後窗的玻璃上丁丁地響,還有許多小飛蟲亂撞。不多久,幾個進來了,許是從窗紙的破孔進來的。他們一進來,又在玻璃的燈罩上撞得丁丁地響。一個從上面撞進去了,他於是遇到火,而且我以為這火是真的。兩三個卻休息在燈的紙罩上喘氣。那罩是昨晚新換的罩,雪白的紙,折出波浪紋的疊痕,一角還畫出一枝猩紅色的梔子。

  猩紅的梔子開花時,棗樹又要做小粉紅花的夢,青蔥地彎成弧形了……我又聽到夜半的笑聲;我趕緊砍斷我的心緒,看那老在白紙罩上的小青蟲,頭大尾小,向日葵子似的,只有半粒小麥那麼大,遍身的顏色蒼翠得可愛,可憐。

  我打一個呵欠,點起一支紙菸,噴出煙來,對著燈默默地敬奠這些蒼翠精緻的英雄們。

  一九二四年九月十五日。

  關於3:習慣

  老舍

  習 慣 不管別位,以我自己說,思想是比習慣容易變動的。每讀一本書,聽一套議論,

  甚至看一回電影,都能使我的腦子轉一下。腦子的轉法像螺絲釘,雖然是轉,卻也

  往前進。所以,每轉一回,思想不僅變動,而且多少有點進步。記得小的時候,有

  一陣子很想當“黃天霸”。每逢四顧無人,便掏出瓦塊或碎磚,回頭輕喊:看鏢!

  有一天,把醋瓶也這樣出了手,幾乎捱了頓打。這是聽《五女七貞》的結果。及至

  後來讀了托爾斯泰等人的作品,就是看了楊小樓扮演的“黃天霸”,也不會再扔醋

  瓶了。你看,這不僅是思想老在變動,而好歹的還高了一二分呢。

  習慣可不能這樣。拿吸菸說吧,讀什麼,看什麼,聽什麼,都吸著煙。圖書館

  裡不準吸菸,乾脆就不去。書裡告訴我,吸菸有害,於是想煙,可是想完了,照樣

  點上一支。醫院裡陳列著“煙肺”也看見過,頗覺恐慌,我也是有肺動物啊!這點

  嗜好都去不掉,連肺也對不起呀,怎能成為英雄呢?!思想很高偉了;乃至吃過飯,

  高偉的思想又隨著藍煙上了天。有的時候確是堅決,半天兒不動些小白紙卷兒,而

  且自號為理智的人──對面是習慣的人。後來也不是怎麼一股勁,連吸三支,合著

  並未吃虧。肺也許又黑了許多,可是心還跳著,大概一時還不至於死,這很足自慰。

  什麼都這樣。接說一個自居“摩登”的人,總該常常攜著夫人在街上走走了。我也

  這麼想過,可是做不到。大家一看,我就毛咕,“你慢慢走著,咱們家裡見吧!”把

  夫人落在後邊,我自己邁開了大步。什麼“尖頭曼”“方頭曼”的,不管這一套,

  雖然這麼談到底覺得差一點。從此再不雙雙走街。

  明知電影比京戲文明一些,明知京戲的鑼鼓專會供給頭疼,可是嘉寶或紅髮女

  郎總勝不過楊小樓去。鑼鼓使人頭疼的舒服,彷彿是吧,同樣,冰激凌,咖啡,青

  島洗海澡,美國桔子,都使我搖頭。酸梅湯,香片茶,裕德池,肥城桃,老有種知

  己的好感。這與提倡國貨無關,而是自幼兒養成的習慣。年紀雖然不大,可是我的

  幼年還趕上了野蠻時代。那時候連皇上都不坐汽車,可想見那是多麼野蠻了。

  跳舞是多麼文明的事呢,我也沒份兒。人家印度青年與日本青年,在巴黎或倫

  敦看見跳舞,都講究饞得嚥唾沫。有一次,在艾丁堡,跳舞場拒絕印度學生進去,

  有幾位差點上了吊。還有一次在海船上舉行跳舞會,一個日本青年氣得直哭。因為

  沒人招呼他去跳,有人管這種好熱鬧叫作猴子摹仿,我倒並不這麼想,在我的腦子

  裡,我看這並不成什麼問題,跳不能叫印度登時獨立。也不能叫日本滅亡。不跳呢,

  更不會就怎樣了不得,可是我不跳。一個人吃飽了沒事,獨自跳跳,還倒怪好。叫

  我和位女郎來回的拉扯,無論說什麼也來不得。貢著就是不順眼,不用說真去跳了。

  這和吃冰激凌一樣,我沒有這個胃口。舌頭一涼,馬上聯想到瀉肚,其實心裡準知

  道沒有危險。

  還有吃西餐呢。乾淨,有一定份量,好消化,這些我全知道。不過吃完西餐要

  不補充上一碗餛飩兩個燒餅,總覺得怪委曲的。吃了帶血的牛肉,喝涼水,我一定

  跑肚。想象的作用。這就沒有辦法了,想象真會叫肚子山響!

  對於朋友,我永遠愛交老粗兒。長髮的詩人,洋裝的女郎。打微高爾夫的男性

  女性,咬言咂字的學者,滿跟我沒緣。看不慣。老粗兒的言談舉止是咱自幼聽慣看

  慣的。一看見長髮詩人,我老是要告訴他先去理髮;即使我十二分佩服他的詩才,

  他那些長髮使我堵的慌。家兄永遠到“推剃兩從便”的地方去“剃”,亮堂堂的很

  悅目。女子也剪髮,在理認論上我極同意,可是看著彆扭。問我女子該梳什麼“頭”,

  我也答不出,我總以為女性應留著頭髮。我的母親,我的大姐,不都是世界上最好

  的女人麼?她們都沒剪髮。

  行難知易,有如是者。

  載一九三四年九月一日《人間世》第十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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