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溫暖

　  接到他的電話，她的心狂跳如鼓。8年了，她以為已經將他遺忘，最起碼已經將與他有關的記憶封藏，可是，她騙不了自己的心，只那一聲低低的呼喚，她所有的防線便全線崩潰。一如當年，她恨不能生出雙翅飛奔到他跟前。只是，下班前沒忘了打電話給家裡的男人：要與同事吃飯，你接孩子。

　　8年的時光流轉，他變成了什麼樣？坐在出租車上，她想。反光鏡裡，是一張心緒不寧的女子的臉，雖仍秀麗，細瞅，眼角卻擋不住歲月的痕跡。誰能贏得了和時間的比賽，她早已為人妻，為人母，對於不捨的過往，就像歌裡唱的——往事只能回味。

　　在他下榻的酒店，一個淺淺的擁抱恍如隔世，感情的綿密糾葛只適合藏在心底。臨窗對坐，說起各自的家庭、工作、生活，她感情的潮水漸漸退去，一波一波將她送回岸邊，那種溺水的恐懼感消失殆盡。在他靜靜地注視下，她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只要你生活得幸福，我就放心了。他說。她又何嘗不是，只要他幸福，強過他對她的好。那一刻，她聽見，這許多年的牽牽念念，在心底紛紛塵埃落定。

　　他的電話響了，他看一眼，笑：我妻子。轉身到一旁接電話。儘管他壓低了聲音，她還是聽到他在向妻子彙報行程，大意是工作忙完了，明天就可以返家，問家裡怎麼樣，孩子調皮了沒有……她淺淺地笑：一個顧家的男人，幸福的一家三口。

　　他返身坐回，她的手機也響了。電話裡，大男人囑咐她早回家，小男人喊等她回來講故事……他笑著望定她，她有些羞赧，彷彿被人窺見了什麼隱私，臉微微紅了。他說，就這樣吧，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他只把她送上了計程車。開啟車窗，微風吹在臉上，想起他的話：就這樣吧。是啊，就這樣吧。忽然，她有想哭的衝動。當年，他們陰差陽錯地錯過，她心涼如水，再不肯提感情兩個字。在家人的撮合下，匆匆嫁了，愛與不愛又如何。誰想，男人拿她當個寶，家務不讓做，只管照顧得體貼入微。可是，她卻沒有感覺，心如同一顆枯枝，再難發新芽。接下來，有了孩子，生活便越發成了一種程式。

　　有時，看著當丈夫的那個人在眼前忙碌，她會有片刻的恍惚，換成當年的他，她可捨得讓他勞累？便有些心猿意馬，便有絲絲縷縷的愁怨，在心底反覆糾結。

　　曾憧憬過千萬次的重逢就這樣來臨，來臨又能怎樣，手中在握的除了各自真實的日子，誰還有勇氣跟生活撒嬌，在這樣一個年齡？只能，相逢一笑，揮手間，白雲蒼駒。她忽然間如釋重負，像從夢魘中醒來，從未有過的輕鬆。

　　回到家，男人來開門，她第一次主動抱住他，男人先是一驚，旋即，寬大溫暖的胸膛覆蓋了她。她終於明白，這才是今生塵世中真實溫暖的所在。
　　***文/剎那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