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記憶論文
對進行了考察。記憶與人的意識、思維、理性等精神能力和精神活動密切相關,它經常成為哲學反思和思辨建構的物件。以下是小編整理分享的的相關文章,歡迎閱讀!
篇一
摘要:對進行了考察。記憶與人的意識、思維、理性等精神能力和精神活動密切相關,它經常成為哲學反思和思辨建構的物件。西方哲學的記憶觀經歷了古代本體論記憶觀、中世紀基督教神學記憶觀、近代認識論記憶觀和當代生命哲學記憶觀等幾種歷史型別。
關鍵詞:西方哲學;記憶觀;歷史演進
中圖分類號:B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6477***2008***04-0476-06
羅素曾說,記憶“那是一個很困難的題目”。在近代心理學將實驗手段引入記憶研究之前,甚至在今天大腦對於腦科學而言仍然是一個“灰箱”的情況下,記憶的執行機制無疑仍是一個難解之謎。由於記憶與人的意識、思維、理性等精神能力和精神活動的密切聯絡,它總是經常成為哲學反思和思辨建構的物件,儘管它也從未成為哲學思想的主流。西方哲學自古希臘以來形成了以求知、尚智為核心的理智知識型傳統,對記憶問題有較多深入的研究散見於哲學家、思想家的著作中,蘊涵著豐富的記憶思想資源。考察這種哲學記憶觀的歷史演進,對於推動哲學認識論的發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一、古代本體論記憶觀
哲學史上第一個談到記憶並賦予記憶以極高地位的當屬柏拉圖的“回憶說”。柏拉圖不僅實際地撰寫了大量的回憶錄,包括對他的老師蘇格拉底的回憶和他的自傳,用他的生花妙筆確立了蘇格拉底在西方文明史上不朽聖人的地位,而且也從《美諾篇》開始以“回憶說”著手構築了西方哲學史上第一個影響深遠的形而上學體系。
“回憶說”的提出直接源於對“美諾悖論”的解答。蘇格拉底的哲學活動是熱衷於為一些道德及相關概念的正名,探求它們的合乎邏輯的定義。他不但承認自己的無知,而且通過反覆盤詰往往使被問者陷入迷茫的境地而被迫也承認自己的無知。美諾正是在被詰問了三次而對先前自以為是美德的定義感到絕望時提出:“你在對一個東西是什麼全然不知時,能夠尋求它嗎?”蘇格拉底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將它重新表述為:“他不會尋求他所知道的東西,因為他既然已經知道它,就無需再探求;他也不會尋求他不知道的東西,因為他甚至連他要尋找的東西是什麼都不知道。”這就是一些現代西方學者很重視的“美諾悖論”,它表明蘇格拉底在美德問題上陷入了絕境。柏拉圖讓蘇格拉底反求諸己,用“回憶說”來解決這個悖論。他說:“既然靈魂是不朽的,可以不斷重生,它已經在這個世界以及別的世界中獲得一切事物的知識;……因此尋求與學習並不是別的,不過就是回憶。”。在柏拉圖看來,包括美德在內的一切知識都是不可教的,也不是通過後天的學習可以獲得的,它們本來就內在於人的心靈和靈魂之中,只不過在現世生活中它們被人忘記而成了不覺察的狀態。從未學過數學的童奴經過蘇格拉底的適當提問後說出了兩個正方形的面積之比等於它們的邊長平方之比,即畢達哥拉斯定理,就證明知識是靈魂從生前的存在裡帶來的。所以,後天的經驗際遇不過是一種“機緣”,經它的刺激和提醒使人回憶起靈魂本已具有的知識,一切學習都是回憶。柏拉圖正是以“回憶說”為基點建構了他的烏托邦、理念論、靈魂不朽論、宇宙起源論,建立了龐大的純粹唯心主義哲學體系。所以羅素認為回憶說是柏拉圖哲學中最重要的東西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柏拉圖不是在一般的經驗層面上談論記憶和回憶問題,而是一開始就賦予它一種思辨的意義,用它討論認識的來源和本質、靈魂的不朽和肉體的生滅、整體的理念和分有理念的萬物等極抽象的形而上學問題,具有深刻的哲學意義和思想史意義。從思維的取向來看,“回憶說”將探尋知識和美德的認識活動從外在轉向了內在,從感覺和經驗轉向了理性和靈魂。黑格爾曾對此評論道:“一般所謂學習是指接受一種異己的東西進入思維的意識,這乃是用事物去填滿一個空的空間的機械聯合過程,而這些事物對於這空間乃是生疏的、不相干的。”相反,依照柏拉圖,“學習是這樣一種運動,在學習過程中沒有異己的東西增加進去,而只是它自己的本質得到實現,或者它自己的本質得到自覺”。這無疑是哲學精神的純化和理性思維的進展,它使記憶和回憶一詞擺脫了日常經驗的意義,而具有內在化、深入自身的深刻的思想性意義。其次,柏拉圖認為“整個自然是同類的”,只要回憶起其中的一件便可能觸類旁通,由此推論出其它的一切,無需對每一件事物都用回憶的方法去認識,這表明柏拉圖認為一切事物都具有密切的聯絡,他力圖用“回憶說”對整個世界形成一個完整的看法,構建一個完整的本體論的結構圖景。最後,“回憶說”具有承先啟後的意義,他發展了蘇格拉底尋求普遍性定義的精神助產術,回答了人的心靈中的知識是如何孕育的這個蘇格拉底沒有提出也沒有回答的問題;同時,就靈魂在墮入肉體之前已經具有某種知識,在肉體的汙染和囚困中雖然忘卻但經某些“機緣”的提醒和刺激又可回憶起這些知識而言,“回憶說”事實上蘊涵著後來亞里士多德潛能與現實學說的萌芽。
亞里士多德“是從來最多才最淵博***最深刻***的科學天才之一”***黑格爾***,在他的自然哲學著作中,闢有專章《論記憶》,而這卻是為歷來的哲學研究所忽略的部分。
亞里士多德的記憶思想以靈魂學說為基礎。如果說他對靈魂的說明是形而上學的思辨,那麼他對記憶及其它生命現象的觀察則充滿了自然哲學的色彩。亞氏的記憶觀主要有以下幾點:第一,關於記憶的性質和屬性。
他認為,靈魂具有感性和理性功能,記憶和想象屬於靈魂的同一部分,它屬於“第一感覺能力,即我們由以感知時間的能力”。在他看來,“時間的一部分已經過去了,現在並不存在,另一部分將要到來,現在也並不存在。但是由這些部分,卻又構成了那無限的和永遠存在的***真正的***時間”。時間既是可分的又是連續的,還是可度量的,是靈魂認識廣延和運動的內在尺度。“只有那些能意識到時間的動物才有記憶,並且它們是憑藉著以感知時間的器官來記憶的”。第二,記憶的物件。亞里士多德認為,“將來是不可能記憶的,因為將來是猜想和希冀的物件;對現在也無可記憶,而只能感覺,因為對將來和過去我們都無法靠感覺來認識,只有對現在才能這樣。記憶屬於過去,而對當下的現在則無法記憶”。所以,記憶既不是感覺也不是判斷,而是當時間流逝後它們的某種狀態和影響,所有記憶都表明著時間的過去。第三,記憶的發生。時間成為過去,只是本質意義上的記憶之發生的一個必要條件。由於記憶存在於具有強烈刺激之心靈的潛能之中,因而只有當屬於事實的以及屬於時間的刺激同時發生時,人才會現實地記憶。“記憶在本質上包含有意識。但是如果只有屬於事實而沒有屬於時間的刺激,或者相反,人們都不可能記憶”。總起來看,雖然亞里士多德認為記憶屬於感覺而且是第一感覺能力,它是人們知識經驗的開端,與理論科學和高階智慧相距甚遠,具有與柏拉圖超驗地談論記憶完全不同 的觀察和研究記憶的經驗取向。但是由於他的靈魂學說滲透在整個自然哲學之中,而且將記憶與對時間的深遂思辨結合起來,因而亞氏的記憶思想仍然具有相當深厚的形而上學基礎,他同柏拉圖共同締造了古代本體論意義上的哲學記憶觀。
二、基督教神學記憶觀
歐洲中世紀是基督教神學興盛並一統天下的時期,所有的理論思維和思想論爭都發生在神學的範圍內,人們不再探求自然和宇宙的奧祕而致力於對上帝信仰的論證與理解,古希臘的哲學文化傳統和希伯來的宗教文化傳統逐漸融合為一體化的神學哲學理論,直至經院哲學的誕生,哲學完全淪為神學的婢女。奧古斯丁正是站在這個結合點上,作為“最後一個教父和第一個經院哲學家”,他認為基督教是“真正的哲學”,皈依基督教是“到達哲學的天堂”,而一般人所謂的哲學只是“現世的哲學”,真正的哲學可以利用普遍流行的現世哲學,現世哲學需要經過改造才能被利用,二者的關係是信仰和思想的關係。那麼,如何由現世的哲學達到真正的哲學,即信仰和思想的關係是怎樣的呢?奧古斯丁堅持“信仰然後理解”的基本立場,“你若不信,便不能理解”。而“信仰然後理解”的關鍵則是他關於記憶的“光照說”。
“光照說”的大意是:一切真理都存在於上帝之中,上帝是真理的來源,真理是上帝之光的照耀,“光照”是人的理性獲得真理的途徑。奧古斯丁正是通過“光照說”來論證對上帝的信仰。從哲學史上看,“光照說”可以說是對柏拉圖“太陽”比喻的承繼和對“回憶說”的改造。如前所述,柏拉圖通過“回憶說”解答“美諾悖論”,把對普遍性知識的尋求訴諸於超驗的理念世界,引出了靈魂輪迴觀念。奧古斯丁取消了靈魂的前生觀念,認為不能像柏拉圖那樣由現在可發現真理而推出心靈有前生及靈魂輪迴,因而回憶就是當下的,真理的獲得和幸福的達至乃是由於人具有天然的上帝記憶和天然的追尋上帝的欲求。奧古斯丁認為,“信仰尋求理解”,人對於上帝是聽信在先,理解在後。我們之所以能夠信仰,是因為已有上帝記憶。但這上帝記憶是極不完全的,需要得到進一步的“提醒”,即得到聖經、教會這兩大權威的“提醒”。因此,人的上帝記憶就蘊含了一切真理之相和後天獲得的感性形象,包含有潛意識和意識的內容與活動。“記憶的領域中原已有它們存在著,不過藏匿於邃密的洞穴,假使無人提醒,可能我絕不會想起它們”。人們獲得知識,體驗幸福,正是由於得到了上帝之光的照耀,上帝之光照亮了記憶中某處邃密的洞穴。正如有論者所指出的:“‘記憶’代表心靈的潛在狀態,‘光照’代表心靈的顯在活動。”可見,在記憶來源問題上,奧古斯丁將柏拉圖的理念改造和提升為上帝,記憶就是心靈的上帝記憶,對於上帝記憶人們是不能再進一步追問的,它屬於直接的、當下的、自明的信仰領域。
關於記憶的內容,奧古斯丁認為包括三類:第一,“不通過印象,即在我們身內得見概念的真面目”,人們稱之為知識學問,潛隱在最幽遠的地方;第二,“記憶還容納著數字、衡量的關係與無數法則”,它們無色、無聲、無味、無從捉摸,也不是感覺所鐫刻在我們心中的;第三,“記憶又擁有我內心的情感”,但方式依照記憶的性質與心靈受情感衝動時迥然不同。記憶好比一個庫房,這些材料在記憶中不是雜亂無章地堆砌在一起,而是依照一定規則有序地排放。“在那裡,一切感覺都分門別類,一絲不亂地儲藏著,而且各有門戶:如光明、顏色以及各項物象則屬於雙目,聲音屬耳,香臭屬鼻,軟硬、冷熱、光滑粗糙、輕重,不論身內身外的,都屬全身的感覺。記憶把這一切全都納入龐大的府庫,保藏在不知哪一個幽深屈曲的處所,以備需要時取用”。這就是說,記憶不僅儲存一切感覺材料,同時又是最初運用理性規則的場所,是聯絡理性和感性的中介,因而已經包含著對人的認識過程的初步分析。
作為神學家和哲學家,奧古斯丁畢生追求識神與識己,人的上帝記憶既是這場追尋的起點又是終點,在此基礎上,奧古斯丁又論述了返觀自照的“自我記憶”、三位一體的永恆記憶等。可見,經過“光照說”改造的神學記憶觀,實質上構成了奧古斯丁神學和哲學的祕密與樞紐,對於上帝記憶的“先信仰然後理解”在他的神學繼承者那裡一直是爭論不休的話題,開闢了經院哲學系統化的道路;而關於記憶的內容和記憶對認識的作用則成為帶有唯物主義傾向的唯名論的思想資源,並最終導致了經院哲學的瓦解。
三、近代認識論記憶觀
近代以降,經過文藝復興運動的洗禮,基督教會和經院哲學的束縛逐步鬆緩。迅速發展的資本主義經濟推動著人們去探索自然界的奧祕,以革新生產技術提高勞動生產率。實驗科學的許多重大成就,也向哲學提出了在方法論和認識論上加以指導的要求。因此,對科學研究方法和認識方法做出哲學概括與說明的認識論問題就被提升到了特別顯著的地位。相應地,對記憶問題的探討再也不能在原來神學的框架內進行了,它被納入了對知識的來源、性質、範圍等問題的探討中,其中尤以經驗論哲學為甚。
將經驗論加以系統化的洛克是哲學史上對記憶問題進行認真研究的重要思想家。他對人類思想的各種情狀進行了劃分,明確區分了感覺、記憶、回憶和思維等,第一次從唯物主義經驗論角度肯定了記憶在人類思想意
識結構中的地位。洛克十分重視記憶的重要性,他說:“在有智慧的生物中,記憶之為必要,僅次於知覺。它的關係是很重要的,因此,我們如缺少了它,則我們其餘的官能便大部分失了效用。因此,我們如果沒有記憶的幫助,則我們在思想中,推論中和知識中,便完全不能越過眼前的物件。”可以看出,洛克認為記憶的重要性表現在兩個方面:第一,人心的大部分官能在發揮其功能時都需要有記憶系統同其協同作用,否則其功能就無從發揮。例如感知器官如果缺乏記憶系統的配合,那麼感知物件對它而言每一次都是不同的,或者它不知道它每一次感知到的是同一個物件,因此它也就不能獲得任何穩定有效的資訊。而學習的內容如果不能進入長時記憶系統,則學習者什麼也沒有學習到。第二,有了記憶,人才可能有間接知識,只有憑藉記憶,人才可能離開眼前的物件,通過推理、比較、想象等思維活動獲得具有間接性的知識,“敏捷的才智在於能自由調動記憶中的各種觀念”。
“天賦觀念”是洛克認識論集中批判的問題,他正是通過對記憶的分析來達到的。洛克說:“回憶作用同其它思維方法,分別之點,就在於回憶時,分明意識到那件東西是曾經在心中存在過的。人心以前所不曾知覺過的東西,都不能說是在心中的。”存在於心中的任何觀念,如果不是當下的一個實在知覺,就是從前不為理解所知道的;而如果一個觀念能通過記憶被追喚出來,則人一定知道它是以前在心靈中存在過的舊的觀念。任何觀念究竟是否在人心中或記憶中,就完全看這樣差異。藉著這個差異,洛克斷言,“記憶中並沒有天賦的觀念”。因為根據洛克的邏輯,人心中的知覺***觀念***只有兩種:已知的記憶和當下的新知。新知的觀念總要以某種方式貯存到記性中成為記憶,作為記憶存在的已知觀念在某個時候一定是當下的新知,當下的新知轉化為記憶就成為人類知識的來源和流程。依此層層追溯,一定可以達到一個既沒有任何記憶也沒有任何新知識的階段——“白板”階段。這樣,洛克就通過對記憶的分析駁斥了天賦觀念論的“普遍同意說”和“理性發現說”。
另外,洛克還注意到了人的意志對記憶活動的主動控制、記憶的兩層缺點、記憶與抽象言語的關係等,在經驗論的框架內比較詳細全面地考察了人類的記憶現象。相對於洛克之後的許多哲學家,包括許多當代哲學家從根本上忽視記憶在思維中的地位和作用而言,事實上他已賦予了記憶在思維中相當重要的地位,儘管還只是“僅次於知覺”的第二位的地位。可以說,在記憶問題上洛克超越了他的時代。
如果說洛克在對經驗論哲學的綜合中存在著動搖的傾向,那麼休謨則將經驗論原則徹底化了。休謨認為,呈現於心靈中的除了知覺以外什麼東西也沒有。知覺分為兩種:微弱曖昧的抽象觀念和強烈活躍的感覺印象,一切觀念都是印象的摹本。“記憶和想像這兩種功能都可以摹仿或摹擬感官的知覺,但是它們從來不能完全達到原來感覺的那種強力同活力”。這就是說,直接面對物件的感官知覺最為強烈,引人衝動,而離開直接物件的事後記憶,甚至最自由的思想也比最鈍暗的感覺較為遜弱。當人心的種種思想或觀念出現於記憶或想象中時,並非雜亂無章而是以某種次序和規則相互引生,這些規則只有三種:相似關係、接近關係和因果關係。這三種關係都以記憶為基礎,“除了直接呈現於他的記憶和感官面前的東西而外,他再不能確信別的東西”。
休謨是如何推知這一點的呢?休謨認為,幾何、代數、三角等具有直覺的確定性的知識,人們只憑思想作用就可以保證其明白性和普遍必然性,而對於“實際的事情”的研究似乎都建立在因果關係上,但在這裡各種事實的反面總是可能的。人類理性不可能憑藉事物呈現於感官前的種種性質,把產生它的原因和由它所產生的結果揭露出來。人們只是由於似乎相似的原因,便期望有相似的結果。但這並不是推論,而是期待和信念,即這不具有普遍性和必然性。“關於實在事情或實在存在的一切信念都只是由呈現於記憶或感官的一個物象來的,都只是由那個物象和別的物象的恆常會合來的”。正是由於一種物象和呈現於記憶中的東西的習慣性會合,人們才有了相似關係、接近關係和因果關係的推論方式。如果不根據呈現於記憶或感官中的一些事實,那麼一切推論不過是純粹假設。儘管思想可以自由地超出記憶和感官之外,達到最遠的地方和最遠的時期,但是它必須依據感官或記憶之前的一些事實。“所以你最終就必須歸結到呈現於記憶或感官中的一種事實。若非如此,那你就得承認,你的信念是完全沒有基礎的”。因此,所謂因果關係仍是由於經驗的不斷重複和恆常記憶,它是否是事物的固有性質和必然聯絡,對於人是不可知的,人們只需要根據經驗和記憶期待將來有類似過去的一串事情發生就夠了。可見,休謨從知識、理論起源於知覺、印象的經驗論原則出發,將知識、理論特別是關於“實際的事情”的知識、觀念侷限在感覺經驗的範圍之內,感覺經驗的不斷會合和多次重複成為呈現在心靈中的記憶,根據經驗和記憶形成思維的信念和行動的習慣。而對經驗和記憶的外在物件是否有真實的因果聯絡甚至是否真實存在的問題,則持懷疑主義態度。這樣,休謨在對經驗主義原則徹底化的過程中,走向了不可知論。
四、生命哲學的記憶觀
20世紀上半葉以柏格森為代表的生命哲學對記憶進行了獨特而深入的研究。柏格森公開舉起非理性的旗幟,致力於解決傳統哲學的身心二元論,他以生命衝動為基石,把形而上學的研究物件從空間轉移到時間,突出直覺的方法論本質,系統地提出了人的生命創造進化學說,記憶理論是柏格森生命哲學的重要內容。
批判傳統哲學特別是笛卡爾理性主義二元論是柏格森生命哲學的出發點。他認為物質與心靈的關係,在笛卡爾那裡被拉得太遠,因為他認為物質具有幾何空間性而心靈卻無廣延;在貝克萊那裡又被扯回太近,因為他使物質的第一性質等同於第二性質而成為純粹的表象。柏格森肯定精神的真實性和物質的真實性,力圖在二者的結合部——記憶——來解決這個問題。“一旦著手從純粹事實當中尋找這樣的資訊,以求幫助我們解決這個
問題,就發現我們不得不涉及的不是別的,而是記憶”。“任何人只要不懷成見,立足堅實的事實,一旦著手研究心靈與身體這個經典問題,很快就會把它看作記憶的核心問題”。可見,記憶問題是柏格森批判傳統哲學提出生命哲學的出發點和核心。
柏格森在討論記憶時,涉及到了記憶功能的發生方式、如何儲存和運動的過程,他提出了兩種不同的記憶形式:記憶-形象和記憶-行動。前者記載依時間出現的全部日常生活事件,不忽略任何細節,也不考慮任何實際用途,只是由於自身性質的必然性把過去儲存起來。這種記憶形式形成了經驗性認識,把人們的過去與現在聯絡起來。第二種記憶形式並不保留具體的事件、過程、方位等,而是把過去運動中形成的理智協調的運動保留下來,它代表著過去積累起來的努力。柏格森說:“被儲存在當前裡的這種對過去全部努力的意識,確實也是一種記憶,但它與第一種記憶卻大不相同,它總是受行動的支配,位於當前意識中,並且只顧及未來。”第二種形式之所以無愧於記憶的名稱,不是因為它保持了以往的形象,而是因為它把過去的作用延伸到現在,是面向現在和未來的行動意識,是純粹記憶而不是大腦的自然機能。它努力聚積的是人的生存能力,顯示著人的生存能力的增強。因此,第二種記憶實質上是促使人行動、促使人生活的力量,正是它體現了生命的創造進化過程。
正是在第二種記憶即純記憶中蘊涵著柏格森那個重要而令人費解的“綿延”概念,“綿延說”和記憶理論有密切關聯。“純粹綿延是,當我們的自我讓自己生存的時候,即當自我制止把它的現在狀態和以前各狀態分離開的時候,我們的意識狀態所採取的形式”。綿延使過去和現在成為一個有機整體,其中存在著相互滲透,存在著無法區分的繼起,它具有以下幾個特性:第一,只有活生生的生命過程才會有純綿延的形式出現。在柏格森看來,數學時間是空間的實在形式,而對於生命萬分重要的時間是綿延。第二,綿延是沒有區別的陸續出現,生命過程是無法切斷的生命之流,只有在自我的生命流程中而非純粹空間內,過去和現在才並非相互外在而是在意識的整體中融匯起來。第三,綿延是一與多樣性的統一,構成生命之流的綿延雖然是“無法區分的繼起”,卻並不意味著永遠不變。綿延過程是一,是什麼把綿延過程統一起來呢?柏格森認為是依靠記憶。第四,綿延的趨勢不可預測。對於一個不可分的生命過程,任何超人的智慧都無法預見它的未來發展趨勢。因此創造是生存所必須的,生命存在的根據就在於創造,它不服從於某種先驗的目的。由柏格森記憶理論和綿延理論的基本內容可以看出,純記憶就是綿延不斷的生命之流的形式和保證。只要生命在繼續就會有過去,而過去就意味著記憶、儲存和積澱。記憶並非儲存在大腦裡,而是儲存在綿延中,即儲存在生命本身和生活範圍中。正因為如此,人們才能立即返回過去,使過去作用於現在和未來。所以,柏格森所說的記憶並不是一種心理存在,而是生生不息的創造的生命能力。
對直覺的重視是柏格森區別於傳統哲學的重要之點,但他又不同於現代哲學其它流派從存在、意志等出發去闡述直覺,而是以綿延和記憶理論為前提去發現直覺的。他認為直覺對於當時的人類而言只是理智的邊緣或半影,它是因為在行動中不及理智有用而被排出中心的,但是直覺自有更奧妙的用途,應當再恢復它的較顯要的地位。柏格森認為,每個人都可以有直覺意識,直覺地思維也就是綿延中思維,而生命的綿延依靠記憶成為可能,所以記憶就為直覺提供了基礎和參照。“真正直覺的機制就僅僅是喚起回憶,給它一個實體,並重新賦予它活動的,因而也是切實的性質”。記憶中的知覺和形象不斷聚積,最後縮約成一個單一的直覺,從而直接地產生對事物、生命的完整意識。
柏格森的生命哲學記憶觀是對傳統形而上學記憶觀的根本變革,它一反傳統哲學將時間空間絕對化、數學化的理智形而上學思維方式,將記憶視為生命綿延的根據和創造的源泉,從而超出了對記憶的自然科學式理解。如他反對把記憶當作大腦的自然機能,把大腦當作記憶的貯藏室,記憶是純粹的過去等等,亞里士多德、奧古斯丁等正是這樣看的;他也反對把記憶當作減弱的知覺,這在休謨那裡表現得最為明顯。柏格森所理解的純記憶是生命的能力而非心理存在,它儲存在綿延中即儲存在生命本身之中。過去活動的內容和結果積澱下來所形成的能力即純記憶,過去依然是充滿生機的,是具有當下效應的現在的前提,也是使當下效應指向未來的前提。在這個意義上,柏格森的純記憶也就是類記憶、社會記憶。但是由於他的哲學在總體上是綜合的而非分析的,“主體與客體的區別,……在他的哲學中是完全沒有的”,因此,柏格森雖然突出了記憶對於生命創造進化的意義,但卻由於這種混淆而具有生物有機論的傾向,也並未真正深入人類社會演進傳承的記憶一創造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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