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主義何以可能

General 更新 2024年09月28日
當今時代波譎雲詭,世界變得越來越不安寧。中國正處於實現現代化、實現民族復興的關鍵時期。中國日益開放、日益走向世界,世界也日益關注中國。正在崛起的中國有益於世界,也衝擊著現存世界秩序。現存世界秩序的主宰者—— 西方,以矛盾的心態對待中國的崛起,既要容納又想排斥。隨著時間的推移,中國與世界、世界予中國,日益成為時代的焦點。站在我們的立場上,崛起的中國最終為世界所接納還是被排斥,應取決於我們自己的努力。列寧曾說過,“一個階級如果不從政治上正確地看問題,就不能維持它的統治,因而也就不能完成它的生產任務。”[1] 一 個階級如此,一個民族何嘗不是如此。盧卡奇把歷史與階級意識聯絡到一起。一個民族的歷史也是這個民族的民族意識、民族精神發展的歷史。器物的中國之上,更要有道義的中國。中華民族精神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強大精神動力,中華民族意識的激發和中華民族主義的成長是我們民族真正需要的現代意識,是中華民族 堅不可摧的精神長城。
 
 
  民族主義的存在和發展有著堅實的歷史邏輯的支撐。
 
  民族主義表示著一種現代社會普遍的生存狀態。在人類歷史長河中,人與自然的關係問題現代意義上的解決,賴以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發展,伴隨著作為主體的人類的認識自然改造自然能力的提高,即社會生產力水平的提高。人類不斷改造自然的同時,也在改造著自己。當人類活動能力受到阻礙時,就要設法破除這一障礙。這樣的障礙既可能是人類實踐活動的物件,也有可能是不同主體間所形成的制約關係。在資本主義最早萌芽和發展的西歐,這種制約深刻地體現在各個民族之間的左衝右突上。所謂“現代性”和所謂“啟蒙”,也是近代民族國家成長曆程中一種思想表現。總之,在人類歷史的矛盾運動中,長期以來有民族主義相伴左右。
 
  從歷史走來的民族主義是一個個共同體在爭取生存和發展鬥爭中成長起來的自我意識。由此,批評民族主義是戰爭的根源也不無道理。但問題也有另一面,不同民族的民族主義構成了互相制衡的力量,世界反而和平了。從這個角度看,民族主義是保持均勢的力量。
近 現代西方與非西方的民族主義理論與實踐表明,人類的民族主義實踐不曾中斷,總是在世界到處上演內容相同的活劇。民族主義的重演,恰恰說明其歷史的先決條件 ——生產方式並沒有發生根本性變化。我們思考的重點不是民族主義有無必要,而是被西方現代性籠罩當代中國思想界能否根據自身的歷史與現實創造出不同於西方 的新型的民族主義話語。
 
 
  近代慘痛的歷史經驗是當代中華民族的寶貴財富。中華民族近代以來所遭受的苦難是最深重的。帝國主義的掠奪與侵略是近現代中國民族主義的生長之源。特定的歷史情境決定了此時的民族主義既是現代的又是非現代的和反現代的,決定了近現代中國的民族主義與西方民族主義的衝突性。面對帝國主義咄咄逼人的態勢,為了民族的生存,中國的民族意識曾有體現現代性的“西體中用”願望,體現非現代性的“中體西用”的願望,而毛澤東推翻“三座大山”的願望則體現了反現代性的中國式的現代化努力。近現代中國民族主義發展的歷程中也雜鞣著各種思潮和主義,雖對那個大動盪時代的解說各異,但公認民族解放始終是一個決定性的主題。民族解放在中國近現代歷史的長卷上舒展著壯美的歷史活劇,中國近現代民族主義是培養中華民族精神的源頭活水。
 
  任何欲成為社會主流意識形態的觀念體系都不能無視民族主義的存在。馬克思主義的階級鬥爭學說徹底地解決了中華民族的民族獨立、民族解放問題。在中國革命最艱苦的階段,馬克思主義與民族主義有著“共謀”關係。這是馬克思主義革命性與開放性的生動體現。當馬克思主義成為官方意識形態後,在馬克思主義不斷與中國實際相結合,不斷創新之後,民族主義的言說在主流意識形態那裡的地位曾經退卻了,變的無足輕重。這是由於後發展國家或資本主義外圍國家的民族主義首先要解決的是對外的問題,當外部危機緩解而內部問題上升為主題之後,民族主義的功能便大大減退了。
 
  民族主義從一開始就不是作為一種關注群體或本民族內部的階級鬥爭問題的意識形態而出現的,而從最初的民族主義訴求來看,多民族的民族利益共同體還沒有出現在歷史上西歐那個狹小的領域,對多民族的利益共同體如中華民族的民族主義的如何定義的問題要靠民族主義自身的發展和創新。所以在上個世紀90年代以前的研究民族主義文章或詞典基本上都認為民族主義是資產階級看待和處理民族問題的思想體系。這種認識是與其所處的時代契合的。在發展市場經濟,全民求富的新時期,民族主義同樣給人以不合時宜之感。民族主義的處境在很長的時間裡顯得頗為古怪。
 
 
  當代中國民族主義在20世紀90年代後半期開始言說時。它直接的緣起是針對80年代後的中國思想界啟蒙與現代性話語。改革開放後,經過近10年的經營,冠以啟蒙旗號的自由主義的現代化話語在中國知識界獲得了主導權。然而,隨著改革的深化以及社會利益的分化,“啟蒙 ”的自由觀念與普遍主義訴求逐漸受到了質疑。在中國近20多年實際社會程序中,啟蒙主義、自由主義並沒有創造出一種不同與以往的現代性。中國的社會在“啟蒙”與現代化中還是出現了了社會分化,人們在一定程度上被分成了“你們”與“我們”。現代化以及現代性的另一面顯示了出來:人群的分化和利益的衝突。“形勢比人強”。曾幾何時日如中天的啟蒙主義與自由主義,失去了 80年代的強勢地位,在現實面前常常是強詞奪理,或乾脆失語了!當20世紀90年代後民族主義思潮在中國出現後,它同樣以分析的、批判的,乃至以啟蒙的姿態出現,在一個新的歷史語境中展開對中國的解讀,尋找對新的歷史變動的認識。在當代中國觀念上層建築領域,民族主義是被歷史選擇的。儘管它已沉默多年,但畢竟為時勢一點點所激發。
     
  人們普遍地認為,民族主義特別是西方民族主義是資本主義現代性的先聲。但對當代中國民族主義來說,則完全不能這樣地概括。在學理上,如果說前者是為了推動 “現代性”,而後者恰恰是對“現代性”的反思和批判。在實際的歷史程序中,當中國當代現代性學理越來越在民眾中失去神聖的啟蒙外衣而露出了赤裸裸的本性時,民族主義也許並不是啟蒙與現代性的直接敵手,而是一個話語的轉換者,開闢了一塊新的論壇,而為各種思想與主義提供繼續言說的平臺。從歷史上看,民族主義似乎從來就沒有天然的論敵。它只是一種模糊的全民利益,是能把一個民族凝聚在一起的,遠看分明、細看糊塗的一杆大旗。但是,問題是中國是一個爭取民族復興的“外圍”民族,在如此的時間與空間中的中國民族主義,就在一定程度上對自由主義產生了排斥性。因為,“外圍”民族的民族主義是反現代性——反西方的。 “恨”屋及烏,當代中國的民族主義如此這般地與自由主義結成了“冤家”。
 
  目前學界對民族主義研究並非空白。特別是對近代中國民族主義思潮和運動有一些研究成果出現,但對當代中國民族主義的研究卻是不足的。對民族主義之於世界意義的解讀並非空白,但對民族主義之於中華民族意義的解讀卻是空白。民族主義對中華民族的生存與發展是有著現實的作用,儘管它從來沒有成為單獨的意識形態而能主導社會潮流。但它在離理論思維遠的時候,卻離人民群眾很近。理解現代中國、展望她的未來,不能沒有民族主義的參與、不能沒有民族主義的視角。今天民族主義還是在中華大地上潛行,人們只是隱約聽到了它的聲音,為之心動。民族主義的言說還是單調的,這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遠不能令人滿意,但畢竟已經引起了廣泛關注,學界對民族主義發出的那些疑問與詰難,就是一種註腳。既然有疑問與詰難,人們就會繼續思索:民族主義是什麼?民族主義為了什麼?經過“啟蒙”的人們,不會再是那樣的輕信,也不會輕易地排斥一些尚屬陌生的東西。
當代中國民族主義畢竟出現了。充耳不聞是不行的,問題的關鍵是它可能嗎?它是什麼?它的未來在哪裡?。
 
  全球化是我們這個時代最重要的事實之一。如果在20年 前,人們對全球化還十分陌生,學術界甚至還可以置之不理。人們原本以為全球化會消解民族國家,人們還以為民族意識、民族主義也會隨民族國家的消解而成為歷史的記憶。但事實上,全球化時代在民族國家之間交往不斷增強與加深的同時,民族國家之間的競爭與矛盾也在加劇。民族意識與民族主義在全球化條件下,不是消 失而是加強了。這至少是到目前為止的事實。全球化時代的民族主義也許是意義更加重大的民族主義,因為和以前時代相比,當代的民族主義對世界以及各個國家的影響更加明顯,更加扮演著時代的重要意識形態的角色。在“冷戰”結束後,原來國際競爭的舞臺上,東西方對抗的大劇謝幕了。東西方對抗結束,人們聽到對抗中 “臺詞”的機會也隨之稀少了。但世界並未因“冷戰”的結束而平靜,更未因“冷戰”結束而走向大同。時代的問題與矛盾只是改換了形態而繼續存在、繼續發展,民族主義便是當今時代的問題與矛盾的最主要的表現形式之一。
 
  中國的民族主義就是被打出來的。這是理解中國民族主義問題的起點。民族主義在當代中國,並不是什麼巨大而空洞的符號,也日益脫離了知識界話語的禁區。當代中國是一個正在展開的歷史文字;而民族主義無論其概念多麼飄忽不定,卻是一個已有幾百年歷史的客觀存在。在其興起、發達、普及的過程中,人們在自覺不自覺地投身其中,積累了獲得了感受,積累了經驗。從民族主義起源的經濟學、社會學本質著眼,我們可以看到它在當代中國的表現與中國經濟的崛起和社會生活的多元化同步。在日益廣泛的經濟、文化交往中,普通中國人正逐漸擺脫經驗的侷限和意識的朦朧狀態,開始對個人、集體和國家的利益和前途表現出越來越多的體認、關心和參與意識。
 
  當代中國的民族主義一定意義上是歷史的同題演義。在一定程度上是近代中國民族主義的同主題的當代版本。只是當代民族主義面對的國家、民族的具體問題不同於歷史,但主題的實質都是民族、國家的生存與發展問題。西方列強是用堅船利炮開啟中國的大門的,近代中國的歷史是屈辱的歷史,是備受西方列強壓迫、剝削、打壓的血腥史。這是中國民族主義產生、發展、壯大的深刻根源。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當代的民族主義是受激型和反思型的民族主義。反抗帝國主義侵略壓迫,救亡圖存是近代以來中國民族主義的第一個高潮,而當代中國民族主義的再興起,則是基於全球化的新體驗,是尋求民族復興的新意識形態。而這種新的意識形態出現的背景首先就是對西方主導的全球化和西方主導的現代性話語的反思。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的民族主義是一種新的啟蒙。
 
  當代中國民族主義是在全球化背景下生髮的新話語。在民族主義視野裡,全球化本身是一種帝國主義的、專制的、反自由民主的過程。全球化是一個同質化的過程。我們是否需要一個同質化的世界?世界能夠真正地同質化嗎?同質化能夠給人們帶來幸福和安康嗎?當代中國民族主義認為現實的同質化恰恰是一種分裂化,是形式的相同、利益的分裂。在全球化條件下,發達國家為了維持全球資本在每一個環節的暢通執行,會允許一些後發展國家在區域性和特定時段來提升自己國家和民族的實力。但一個有著13億人口的中國的穩步和健康的發展卻令發達國家十分恐懼。中國威脅論和遏制中國的論調在這個邏輯起點上不斷攀升。在冷峻的現實面前,“世界大同”、“天下主義 ”、“世界主義”顯得蒼白無力。為了生存與發展,為了切實而有效地爭取一個發展的外部空間,只有從本民族的立場出發,發展自己經濟、政治、軍事實力,才 能在最大程度上實現國家振興、社會團結、人民幸福、世界的和平與發展。在民族主義的立場上,手段與目的達成一致。
 
  當代中國民族主義是中國在改革開放道路上尋找進一步發展壯大動力的結果。蘇聯解體使得社會主義中國成為西方假想敵。在國內,一部分知識分子對西方懷有較為深刻的親切感,呼應著西方意識形態的滲透;改革進入更深層次後,諸多矛盾湧現,現代化道路上出現了諸多路障,中國的處境和改革開放初相比情況已大不相同。有人用“群敵環伺”來形容目前中國的處境,不無道理。在新世紀,如何進一步提升民族氣節、培育民族精神,以充盈的精、氣、神,使中華民族在新的世紀裡克服種種困難,民族主義至少是這個問題的一種解答。
 
 
  當代中國民族主義從一開始,就不是如它的抨擊者所說的要為“極權”張目,不是極端民族主義、狹隘民族主義,是從本民族長遠利益出發呼喚強大的人民民主,推動實現政治、經濟的積極變革。屬於西方民族主義理論與實踐的“狹隘的民族主義”或“極端的民族主義”,不能硬往中國人民頭上戴。
     
  中華民族的民族主義被稱作“生存主義”也許更合適。
     
  中國當代民族主義的兩個重要功能:重新構築中華民族心理上的長城;爭取真正的和平與發展的外部環境。在可預見的將來,會出現一個沒有民族和民族主義的世界嗎?我們能夠接受把命運託付給他人嗎?當然沒有可能。從根本上說,中國的民族主義是大多數中國人的“主義”。在轉型期,民族主義要讓強者有所忌憚,讓弱者不再無告。
     
  今天民族主義的出現同樣有著它深刻的歷時和共時態的背景。當然,這一背景從表象上看,已與民族民主革命時期的狀況大相徑庭。但實質上的類似性,卻不應抹殺 的。儘管對於當代中國的民族主義的來歷、性質、功能以及未來發展的走向,還應做出許多深入的研究,還需在此基礎上做出謹慎的判斷。但我們還是主張:要正視當代中國的民族主義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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