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精美寫景散文
巴金是我國著名的作家,他的寫景散文,總是能夠將景色的美惟妙惟肖的描寫出來。下面是小編為你整理的關於,希望對你有用!
關於1:海上的日出
為了看日出,我常常早起。那時天還沒有大亮,周圍非常清靜,船上只有機器的響聲。
天空還是一片淺藍,顏色很淺。轉眼間天邊出現了一道紅霞,慢慢地在擴大它的範圍,加強它的亮光。我知道太陽要從天邊升起來了,便不轉眼地望著那裡。
果然過了一會兒,在那個地方出現了太陽的小半邊臉,紅是真紅,卻沒有亮光。這個太陽好像負著重荷似地一步一步、慢慢地努力上升,到了最後,終於衝破了雲霞,完全跳出了海面,顏色紅得非常可愛。一剎那間,這個深紅的圓東西,忽然發出了奪目的亮光,射得人眼睛發痛,它旁邊的雲片也突然有了光彩。
有時太陽走進了雲堆中,它的光線卻從雲裡射下來,直射到水面上。這時候要分辨出哪裡是水,哪裡是天,倒也不容易,因為我就只看見一片燦爛的亮光。
有時天邊有黑雲,而且雲片很厚,太陽出來,人眼還看不見。然而太陽在黑雲裡放射的光芒,透過黑雲的重圍,替黑雲鑲了一道發光的金邊。後來太陽才慢慢地衝出重圍,出現在天空,甚至把黑雲也染成了紫色或者紅色。這時候發亮的不僅是太陽、雲和海水,連我自己也成了明亮的了。
這不是很偉大的奇觀麼?
1927年1月
關於2:繁星
我愛月夜,但我也愛星天。從前在家鄉七、八月的夜晚在庭院裡納涼的時候,我最愛看天上密密麻麻的繁星。望著星天,我就會忘記一切,彷彿回到了母親的懷裡似的。
三年前在南京我住的地方有一道後門,每晚我打開後門,便看見一個靜寂的夜。下面是一片菜園,上面是星群密佈的藍天。星光在我們的肉眼裡雖然微小,然而它使我們覺得光明無處不在。那時候我正在讀一些關於天文學的書,也認得一些星星,好像它們就是我的朋友,它們常常在和我談話一樣。
如今在海上,每晚和繁星相對,我把它們認得很熟了。我躺在艙面上,仰望天空。深藍色的天空裡懸著無數半明半昧的星。船在動,星也在動,它們是這樣低,真是搖搖欲墜呢!漸漸地我的眼睛模糊了,我好像看見無數螢火蟲在我的周圍飛舞。海上的夜是柔和的,是靜寂的,是夢幻的。我望著那許多認識的星,我彷彿看見它們在對我霎眼,我彷彿聽見它們在小聲說話。這時我忘記了一切。在星的懷抱中我微笑著,我沉睡著。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小孩子,現在睡在母親的懷裡了。
有一夜,那個在哥倫波上船的英國人指給我看天上的巨人。他用手指著:那四顆明亮的星是頭,下面的幾顆是身子,這幾顆是手,那幾顆是腿和腳,還有三顆星算是腰帶。經他這一番指點,我果然看清楚了那個天上的巨人。看,那個巨人還在跑呢!
1927年1月
關於3:《春天裡的秋天》
春天。枯黃的原野變綠了。新綠的葉子在枯枝上長出來。陽光溫柔地對著每個人微笑,鳥兒在歌唱飛翔。花開放著,紅的花,白的花,紫的花。星閃耀著,紅的星,綠的星,白的星。蔚藍的天,自由的風,夢一般美麗的愛情。
每個人都有春天。無論是你,或者是我,每個人在春天裡都可以有歡笑,有愛情,有陶醉。
然而秋天在春天裡哭泣了。
這一個春天,在迷人的南國的古城裡,我送走了我的一段光陰。
秋天的雨落了,但是又給春天的風掃盡了。
在雨後的一個晴天裡,我同兩個朋友走過泥濘的道路。走過石板的橋,走過田畔的小徑,去訪問一個南國的女性,一個我不曾會過面的瘋狂的女郎。
在—個並不很小的莊院的門前,我們站住了。一個說著我不懂的語言的小女孩給我們開了黑色的木柵門,這木柵門和我的小說裡的完全不同。這裡是本地有錢人的住家。
在一個陰暗的房間裡,我看見了我們的主人。寬大的架子床,寬大的涼蓆,薄薄的被。她坐起來,我看見了她的上半身。是一個正在開花的年紀的女郎。
我們三個坐在她對面一張長凳上。一個朋友說明了來意。她只是默默地笑,笑得和哭一樣。我默默地看了她幾眼。我就明白我那個朋友所告訴我的一切了。留在那裡的半個多小時內,我們談了不到十句以上的話,看見了她十多次秋天的笑。
別了她出來,我懷著一顆秋天的痛苦的心。我想起我的來意,我那想幫助她的來意,我差不多要哭了。
一個女郎,一個正在開花的年紀的女郎……我一生裡第一次懂得瘋狂的意義了。
我的許多年來的努力,我的用血和淚寫成的書,我的生活的目標無一不是在:幫助人,使每個人都得著春天,每顆心都得著光明,每個人的生活都得著幸福,每個人的發展都得著自由。我給人喚起了渴望,對於光明的渴望;我在人的前面安放了一個事業,值得獻身的事業。然而我的一切努力都給另一種勢力摧殘了。在喚醒了一個年輕的靈魂以後,只讓他或她去受更難堪的蹂躪和折磨。
於是那個女郎瘋狂了。不合理的社會制度,不自由的婚姻、傳統觀念的束縛,家庭的專制,不知道摧殘了多少正在開花的年青的靈魂,我的二十八年的歲月裡,已經堆積了那麼多、那麼多的陰影了。在那秋天的笑,像哭—樣的笑裡,我看見了過去一個整代的青年的屍體。我彷彿聽見—個痛苦的聲音說:“這應該終結了。”
《春天裡的秋天》不止是一個溫和地哭泣的故事,它還是一個整代的青年的呼籲。我要拿起我的筆做武器,為他們衝鋒,向著這垂死的社會發出我的堅決的呼聲“Jeaccuser”***我控訴***。
一九三二年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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