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主要作品

General 更新 2024年11月27日

  郭沫若是我國20世紀著名的詩人和戲劇家、歷史學家、古文字學家和政治家。下面就是小編給大家整理的,希望大家喜歡。

  一:陽春別

  1924年6月10日午前10時。

  上海三菱公司碼頭,n郵船公司的二層樓上。

  電話聲、電鈴聲、打字機聲、鋼筆在紙上賽跑聲,不間斷地,在奏著近代文明的進行曲。栗鼠的眼睛眼睛眼睛,毛蟲痙攣著的顏面筋肉,……隨著這進行曲的樂聲,不斷地躍進,躍進,躍進。空氣是沸騰著的,紅頭巡捕、西洋婦人、玉蘭玉蘭水的香氣、衣縫下露出的日本婦人的肥白的腳脛……人是沸水中浮游著的水滴。

  在買三等船票的櫃檯外面站著一位臉色蒼白的青年,頭髮是亂蓬蓬的,穿著一件俄國式的“魯白西袈”①,側著身子在櫃檯上填寫買票的願書。他寫出的名字是王凱雲,要乘上海丸到日本長崎去的。

  ①作者原注:一種向左邊開襟的俄國常用的短裝。

  青年寫好了,抬起頭來看著旁邊賣頭等票的地方站著一個西洋人,攜著個五歲光景的兒子。西洋人有五十歲的光景,蓄著長長的頭髮,梳著“沃爾白克”②,蓄著山羊鬍子,一眼看來便曉得他是美術家,而且是法蘭西人的樣子。

  ②作者原注:“沃爾白克”***all-back***,頭髮不分開,整個向後梳。

  西洋人果然用著法國話在和賣票的日本人攀談。日本人只把日本後來反問,兩下都不懂。青年在旁邊看見他們為難的情形,便挨近去向西洋人默禮了一下,替他把話翻譯了。

  西洋人也是要到長崎去的,問幾時有船,問頭等票要多少錢,問五歲的孩子要不要票。交涉的結果,仍然是乘上海丸,定買頭等c的一張整票和一張半票。

  西洋人在願書上寫著a.h.比利時人。……

  兩人各把願書和鈔票交給賣票者之後,退坐在沿壁的木凳上攀談起來了。

  比利時人說:

  ——“我本來是p大的繪畫教授。1908年便到p大教畫,一直教了十六年。中國學生對於繪畫雖不留心,但在八年前每月的薪水很豐富,生活是不吃苦的。1917年以後,薪水便漸漸拖欠起來,到最近兩三年來簡直是分文不發了。我的愛妻在今年正月死在北京,現在只留著這個五歲的小兒。……”

  比利時人說到這兒,便沉默著了。他把兩手撫摩著他膝間站著的小兒,小兒抬起頭來望他。兩人的眼睛正整相對,含著淚光。

  ——“你此次到日本去是什麼目的呢?”青年待他悲感稍定之後問他。

  ——“我也沒有什麼目的,只是去遊歷一下罷了。北京不是我住的地方,中國我也厭倦了。我要走之前,在北京開了一次個人展覽會,想把我十六年來所作的畫都賣成錢。但是中國人不行,中國人的腳是走八大胡同的,不是走展覽會的。賣不了我都把來燒了。我所有的傢俱也賣了,一架鋼琴賣了兩百塊錢。那是我愛妻所鍾愛的鋼琴。今年正月她病了,我們幾天沒米下鍋的時候,便想變賣它,但她總不肯。可憐她竟至死了。……這鋼琴留著,我有什麼用呢?它是大使我傷心。……我現在有了錢,我把p大的教職辭了,我想到俄羅斯去。東方我要永別了,但我在往俄國之前,我想去看看日本。朝鮮我是在八年前去過的,朝鮮人我覺得比中國人還要好。朝鮮人便是一個‘悲哀’,中國人是‘西班牙的村落’——莫名其妙。就譬如中國人做教授,不怕口頭在反對北政府,但是教授是要做的;不怕沒米下鍋,沒學生上課,但是教授是要做的。簡直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沒有什麼莫名其妙的地方。不過我們中國人的大學教授都是些烈士罷了。”

  ——“怎麼是烈士呢?”

  ——“我們有句古話,叫做‘烈士殉名’。”

  ——“啊,啊,說不定,說不定。但是你呢?我看你日本話談得很好,法國話也還說得不壞。……”

  ——“我在日本住了十年,是在那邊的大學畢業的。學的是工科。法國話是我自己學的。”

  ——“你要到日本去做什麼呢?”

  ——“我想去找點職業。”

  ——“中國沒事情給你做嗎?”

  ——“中國哪裡容得下我們!我們是在國外太住久了。你不知道嗎、我們中國選用人材的標準,凡是在日本混過五六個月的,便可以當教授技師,在西洋混過一二年的,便可以當什麼總長督辦了。中國哪裡容得下我們!”

  ——“啊,這是你們東方的精神文明的表現呢。‘無’,——‘無’——‘無’的妙用!‘無’是萬物之母。學問總也要‘無’才行,有了學問是應該吃糟粕的呢。嚇!嚇!東方的精神文明!……”

  教授好象比青年還要悲憤的樣子,他指著樓口上站著的一位紅頭巡捕又接著說道:

  ——“那位吃英國飯的偉人,也怕在做夢,想把東方的精呻文明來做全世界的救主罷?……我在沒有到東方來的時候,也常常夢想著東方的黃金國,但我現在是醒了。未來的天國在北方的俄羅斯,未來的救主不是釋迦牟尼,不是老子、孔子,也不是耶穌呢。朋友,你為什麼不到俄國去?到俄國去做工不比日本更有意義嗎?”

  ——“沒有錢。”

  ——“你和我同路去罷,我們去看過日本的澎湃城***pompeii***後,再坐西比利亞鐵路到莫斯科。……”

  兩人在對談的時候,賣票的人已經把票寫好了。

  兩人各自拿了船票,下樓從郵船公司走出。

  欲雨不雨的梅雨天氣,好象印度人的臉色一樣籠罩在黃浦灘上。在街頭叫著客的黃包車伕,在碼頭上吃著臭油豆腐的苦力,駱駝一樣拿著一根黑棒步來步去的紅頭巡捕,他們那超然物外的神情,好象沒有注意到黃浦江頭浮著有幾萬噸的外國兵船和巨舶的光景。他們的午夢很濃,尖銳的汽笛聲,嘈雜的機械聲,都不能把他們叫醒。他們是把世界征服了。他們在和天地精神往來,他們的世界是另外一個世界。他們是返虛入渾,他們是等於“無”——世界上就等於沒有他們一樣。

  二:夢與現實

  上

  昨晚月光一樣的太陽照在兆豐公園的園地上。一切的樹木都在讚美自己的幽閒。白的蝴蝶、黃的蝴蝶,在麝香豌豆的花叢中翻飛,把麝香豌豆的蝶形花當作了自己的姊妹。你看它們飛去和花脣親吻,好像在催促著說:“姐姐妹妹們,飛吧,飛吧,莫盡站在枝頭,我們一同飛吧。陽光是這麼和暖的,空氣是這麼芬芳的。”

  但是花們只是在枝上搖頭。

  在這個背景之中,我坐在一株桑樹腳下讀泰戈爾的英文詩。

  讀到了他一首詩,說他清晨走入花園,一位盲目的女郎贈了他一隻花圈。

  我覺悟到他這是一個象徵,這盲目的女郎便是自然的三美室。

  我一悟到了這樣的時候,我眼前的蝴蝶都變成了翩翩的女郎,爭把麝香豌豆的花莖作成花圈,向我身上投擲。

  我埋沒在花圈的墳壘裡了。─—

  我這只是一場殘缺不全的夢境,但是,是多麼適意的夢境呢!

  下

  今晨一早起來,我打算到靜安寺前的廣場去散步。

  我在民厚南里的東總弄,面著福煦路的門口,卻看見了一位女丐。她身上只穿著一件破爛的單衣,衣背上幾個破孔露出一團團帶紫色的肉體。她低著頭踞在牆下把一件小兒的棉衣和一件大人的單衣,捲成一條長帶。

  一個四歲光景的女兒踞在她的旁邊,戲弄著烏黑的帆布背囊。女丐把衣裳卷好了一次,好像不如意的光景,開啟來重新再卷。

  衣裳卷好了,她把來圍在腰間了。她伸手去摸布囊的時候,小女兒從囊中取出一條布帶來,如像漆黑了的—條革帶。

  她把布囊套在頸上的時候,小女兒把布帶投在路心去了。她叫她把布帶給她,小女兒總不肯,故意跑到一邊去向她憨笑。

  她到這時候才抬起頭來,啊,她才是一位─—瞎子。

  她空望著她女兒笑處,黃腫的臉上也隱隱露出了一脈的笑痕。

  有兩三個孩子也走來站在我的旁邊,小女兒卻拿她的竹竿來驅逐。

  四歲的小女兒,是她瞎眼媽媽的唯一的保護者了。

  她嬉玩了一會,把布帶給了她瞎眼的媽媽,她媽媽用來把她背在背上。瞎眼女丐手扶著牆起來,一手拿著竹竿,得得得地點著,向福煦路上走去了。

  我一面跟隨著她們,一面想:唉!人到了這步田地也還是要生活下去!那圍在腰間的兩件破衣,不是她們母女兩人留在晚間用來禦寒的棉被嗎?

  人到了這步田地也還是要生活下去!人生的悲劇何必向莎士比亞的傑作裡去尋找,何必向川湘等處的戰地去尋找,何必向大震後的日本東京去尋找呢?

  得得得的竹竿點路聲……是走向墓地去的進行曲嗎?

  馬道旁的樹木,葉已脫完,落時在朔風中飄散。

  啊啊,人到了這步田地也還是要生活下去!……

  我跟隨她們走到了靜安寺前面,我不忍再跟隨她們了。在我身上只尋出了兩個銅元,這便成了我獻給她們的最菲薄的敬禮。

  1923年冬,在上海

  三:寄生樹與細草

  寄生樹站在一株古木的高枝上,在空氣中洋洋得意。它倨傲地俯瞰著下面的細草說道:“你們可憐的小草兒,你看我的位置是多麼高,你們是多麼矮小!”

  細草們沒有回答。

  寄生樹又自言自語地唱道:“啊哈喲,我是大自然中的天驕。有大樹做我庇護,有大樹供我養料。我是神不虧而精不勞,高瞻乎宇宙,君臨乎小草,披靡乎浮雲,揖友乎百鳥。啊哈喲,我是大自然中的天驕。”

  一場雷雨,把大樹劈倒了。寄生樹和古木的高枝倒折在草上。細草兒們為它哀哭了一場。寄生樹漸漸枯死了。每逢下雨的時候,細草們便追悼它,為它哀哭。

  寄生樹被老樵夫撿拾在大籮筐裡,賣到瓦窯裡去燒了。每逢下雨的時候,細草們還在追悼它,為它哀哭。

  1924年,在上海

  以上就是小編為你整理的,希望對你有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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