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生活中有關法與情的故事

　　編者按：法律和人情總是不能兼顧，下面我們來看看一個法與情之間的拆遷故事吧！

　　這次，在老城改造拆遷戶家中開展普法宣傳時，遇到了一個“釘子戶”。法院主管徵拆的副院長點名要我出面，拔除這顆“釘子”。我忐忑著去了。

　　或許是因為我是這個村子長大的，熟人也多，而且我曾是這裡的驕傲。我的出面，能夠得到一些人的支援。其實，我已經筋疲力盡了。為了徵地拆遷工作，我要做我的家人的思想工作，哥嫂本來期盼著我能夠提供多一些資訊，多給家人帶來財富。可是，我是組織的人，還是司法幹部，只能服從大局帶頭拆遷，置個人小利益於腦後。為此，哥嫂是不滿的。

　　這次點名讓我去的，不是家人，而是我的老鄰居。

　　我的老鄰居，其實就跟我的家人沒有多少差別，如同一家。我小的時候，他家做了好吃的菜，也會分一半給我和哥哥吃。我的父母也會禮尚往來地把家裡的葷菜讓我端一份送過去。我們兩家共一個院子，除了院門一把鎖，院子裡兩家都不上鎖。我考大學時，他家打了一個大紅包，好像是他的孩子上大學一樣。

　　老兩口看見我來了，還像平日裡那樣，讓我坐下，給我泡茶。我也客氣地問候他們的身體。大娘說，老太爺的耳朵聽不見了，可是眼睛好使，每天看書，看電視新聞，說話自言自語。別人的話他聽不到，可是大娘的話，他卻能懂。因此，每次都是大娘跟他傳話，老太爺也就知道了發生了什麼。

　　待我坐下，大娘開始嘮嗑了。說我小時候長得很是可愛，白白胖胖的，忍不住就要親一口。而且，面相富態，知道以後會有出息。果不其然，恢復高考後，村裡第一個考出來的大學生就是我。大娘還說，三歲那年，我在玩火的時候，被燒著了棉襖，屁股後面的衣服都看得見明火，幸好老太爺及時回來，把我摁在地上，硬是用手幾下把火撲滅了。

　　大娘的牙齒稀落，嘴巴有些漏風，可是不影響她的表達。而且，她的話，老太爺似乎都聽到了，在一邊點頭。隨著大娘的話題，我不斷對這樣好的鄰居表達著自己的感恩之情。

　　大娘還說，他們老兩口在這裡結婚，已經共同生活了五十年了。院子裡的幾棵李子樹，還有葡萄、格桑花、巨桉、香椿，有風的時候會窸窸窣窣的，好像跟人說話。屋子前面的池塘，原來大娘在那裡洗衣服，老太爺挑水淋菜澆地，一副硬朗的身板，大娘就坐在院子門口看著老太爺，啥子都不說，就是喜歡這樣的感覺。

　　我已經被大娘的話語帶到了過去的時光，記憶的閘門頓時開啟，往事歷歷在目。想到這裡將從視線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現代新城，不知為啥，一股辛酸的滋味湧上心頭。不禁長嘆一聲，說，真的不捨。

　　大娘說，他們說我是釘子戶，文發，你說大娘是不是釘子戶?

　　我說，大娘不是。

　　大娘說，這老房子雖然老點，可這裡有我五十年的感情哩。這裡的花花草草多親切，城裡的那些高樓大廈，鋼筋水泥，沒有啥子溫度，冰冰冷。

　　我已經知道大娘的意思了。本來我是來動員大爺大娘顧全大局，服從政府巨集大規劃，配合支援拆遷的。可此時，我反而被老兩口感動了，想好的普法宣傳的知識，也說不出口。我恨自己太感性，沒出息。我想了想說，大娘，我來為你們老兩口拍幾張照片吧，把這裡的每一個地方都詳細拍下來，沒事的時候，您老人家就可以看照片。

　　大娘說，老太爺說了，照片也是冰冰冷的，沒有啥子生命。照片是裝不下我們對這裡的感情的。這片土地，我們有感情嘛。

　　隨著大娘的話語，我那不爭氣的眼淚流出來了。而且，不知啥子時候，我的雙膝已經到了地上，跪在這片養育我的土地上，久久沒有起來……

　　大娘扶我起來，說，文發不要這樣子。

　　大爺也說話了，文發，我們雖然感情上不捨，但是還是要支援你的!你也不易得嘛!

　　我抬頭望著大爺大娘，淚眼迷濛。

　　大爺說，我們同意跟你籤搬遷協議，你起來嘛。

　　我的雙膝卻更加沉重，長跪在地上，難以起身。

　　作者|劉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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