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秋雨散文黃銅的幽默欣賞
導語:餘秋雨,1946年8月23日生於浙江省餘姚縣,現任澳門科技大學人文藝術學院院長。中國著名文化學者,理論家、文化史學家、散文家。 下面是小編為大家整理的一些優美的散文詩作品,歡迎大家進行閱讀鑑賞。更多的優美文章盡在。
黃銅的幽默
斯洛伐克與捷克分家後,首都設在布拉迪斯拉發,一個在我們嘴上還沒有讀順溜的地名。沿途景象表明,這裡還相當貧困。
兩位同伴上街後回來說:“快去看看,人家畢竟是歐洲”。
歐洲是什麼?我在街上尋找。是灰牆巴洛克?是陽傘咖啡座?是尖頂老教堂?突然我肅然停步:路邊一個真實的地下井口的鐵蓋已經開啟,正有一個修理工人慢悠悠地伸頭爬將出來,而這一切其實是一尊街頭雕塑。
初見到它的行人都會微微一驚,在辨別真假的過程中發現幽默,然後愉快地輕步繞過。
這種幽默陳之於街市,與前後左右的咖啡座達成默契,這種默契訂立已久,因此澆鑄它的不是閃亮的鋼鐵而是古舊的黃銅。
其實即使不是街頭雕塑,歐洲處處可見這種阻礙人們快速行走的調侃和從容。
於是我可以找到詞句來概括歐洲了。所謂歐洲,就是用古舊黃銅雕鑄於街市的閒散和幽默。
斯洛伐克長久以來生存狀態不佳,而居然能保留住這種深層風度,我看有一半應歸功於藝術家。藝術家奉獻了這樣的雕塑,而他們自己就像雕塑中的修理工人,一直默默地鑽在地下,疏通著歐洲文明的管脈。
布拉迪斯拉發的市中心是一圈步行街,黃昏時分,這裡人頭濟濟,風華四溢,絲毫不比發達國家的城市遜色。
但是,這裡的行人過於漂亮,說明除了最自信的戀人們,別的人還沒有逍遙於戶外的閒情;這裡的行人過於年輕,說明歷史如何虧待了上一代,使他們還沒有可能牽著小狗在街上消停,只把出門玩樂的事,完全交給兒孫。
那麼,論天下貧富,亮麗的青春不足為據。青春可以遮蓋一切,就像花草可以遮蓋荒山。真正的富裕躲藏在慵懶的眼神裡,深深的皺紋中。
同樣,看城市潛力,擁擠的市中心不是標誌。市中心是一個旋渦,把衰草汙濁旋到了外緣。真正的潛力忽閃在小巷的窗臺下,近郊的庭園裡。
布拉迪斯拉發屬於春潮初動,精彩始發,不能不表現出集中的消耗狀態和表演狀態。如果社會發展狀況穩定,幾十年後,今天的年輕人老了仍然敢於拋頭露面,而他們的兒孫,也有工夫在街上悠閒,兩相結合,就會比今天的景象豐滿得多。
但奇怪的是,我在一些充分成熟的歐洲都市看到,除了旅行者,街邊坐著的大多是老年人,他們的年輕人到哪裡去了大概各有去處吧,例如海邊,只是不想逛街、坐街。他們把街道交給了爺爺和奶奶。
因此,就城市而言,如果所遇所見都年輕亮麗,那一定是火候未到,絃琴未諧。
這就像寫作,當形容詞如女郎盛妝、排比句如情人並肩,那就一定尚未進入文章之道。文章的極致如老街疏桐,桐下舊座,座間閒談,精緻散漫。
城市這篇文章,也是這樣。
追詢德國
只有柏林,隱隱然迴盪著一種讓人不敢過於靠近的奇特氣勢。
我之所指,非街道,非建築,而是一種躲在一切背後的縹緲浮動或寂然不動;看不見,摸不著,卻是一種足以包圍感官的四處瀰漫或四處聚合;說不清,道不明,卻引起了各國政治家的千言萬語或冷然不語……羅馬也有氣勢,那是一種詩情蒼老的遠年陳示;巴黎也有氣勢,那是一種熱烈高雅的文化聚會;倫敦也有氣勢,那是一種繁忙有序的都市風範。柏林與它們全然不同,它並不年老,到十三世紀中葉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貨商集散地,比羅馬建城晚了足足二千年,比倫敦建城晚了一千多年,比巴黎建城也晚了六百多年,但它卻顯得比誰都老練含蓄,靜靜地讓人捉摸不透。
成為德意志帝國首都還只是十九世紀七十年代的事,但僅僅幾十年,到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已幾乎夷為平地。縱然這樣,當時新當選的德國領導人阿登納還是要躲開這個廢墟,他說:“一當柏林再度成為首都,國外的不信任更是不可消除。誰把柏林作為新的首都,精神上就造成一個新的普魯士。”
那麼,什麼叫做精神上的普魯士,或者叫普魯士精神更是眾說紛紜。最有名的是丘吉爾的說法:“普魯士是萬惡之源。”這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是正義的聲音,戰後盟軍正式公告永久地解散普魯士,國際間也沒有什麼異議。但是五十年後兩個德國統一,國民投票仍然決定選都柏林,而且也不諱言要復甦普魯士精神。
餘秋雨散文黃銅的幽默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