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感的親情文章
蒼天不憫,病魔無情,神醫無措,雖經全力醫治,兒女們搶著伺候,我們最敬愛的父親,最終還是在家人的千呼萬喚中撇下我們,安詳地走了……
父親走後,我忽然感覺自己不是自己了,無言無語,唯有無盡的悲痛。除了按部就班地完成手頭的工作外,滿腦子縈繞的都是父親彌留之際那一抹眼神。
最後一刻,兒女,孫子,就連他一直視若珍寶的重孫仔仔,他都不看,只是拼勁全力,拼命集中漸漸渙散的意識,凝神緊盯著母親,一直盯著。母親坐哪兒,他盯哪兒,直至漸漸閉上眼睛。如果不是二姐悲痛欲絕突然休克,引起大家一陣恐慌,使他轉移視線看了二姐一眼,我相信他的目光仍然盯在母親身上……
我知道父親的心思,雖然父親和母親年輕時因為家事常嘮叨,但在最後的日子裡,父親最放不下的還是與自己相依為命的老伴!母親坐在父親的身旁,撫摸著他的手,掩淚哽咽道:“娃他爸,你就放心地去吧!”在父親緊盯著母親一直在看時,大家都在抽泣哽咽,我強忍眼淚,強裝笑臉,一直在大聲向父親表態:“爸,我會照顧好我媽的!爸,我一定會照顧好我媽的……”直到父親安詳地合上雙眼……
那一幕,深深地刻到我骨子裡了!
父親的離去,對年屆四十,但少經世事的我來說,是個沉重的打擊。我現在才親身體會到什麼叫“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人這一輩子,生離死別四個字,別說讀了,只看一眼,便覺個個沉重,字字冰冷,讓人痛徹心扉!
醜怪叔,是父親生前好友,在禹王鄉政府從事了一輩子民事調解工作。父親生病後,只要是出院在家的間隙,他每天上午都會來家裡陪父親坐一會。考慮到父親需要休息,他每次來待的時間都不長,兩人聊聊天,挺開心的。有一次,醜怪叔來家裡和父親聊天,父親無意中嘆息,說,忽然想吃摻了野菜的饅頭。醜怪叔立刻起身,一邊說“這不難,這不難”,一邊往外走,不一會兒,他再次趕來,給父親帶來幾個摻了野菜的饅頭。
後來,父親的病越來越重,尤其是最後幾天,整天處於昏睡中。醜怪叔還是每天來,來了,就在父親的炕頭坐一會兒,有時連屋也不進,就趴在窗戶上往裡屋炕上瞧瞧,然後悄悄離開。父親去世後,醜怪叔頂著烈日,冒著高溫,每天到地裡招呼著村裡人給父親打墓。出殯那天,他跑前跑後張羅著。下葬時,他小心翼翼地與鄉鄰們一道把父親的靈柩穩穩當當放置好……
與父親聊天時,醜怪叔曾對父親幽默地諞道:“老董呀,我說你這一年多有‘三咂’:住院住咂啦,把錢花咂啦,把兒女也考驗咂啦!還行,兒女個個經受住考驗啦!”他對父親的情意,不顯山不露水,看似平淡,卻情深義重。在此,我也想在他的話後續一句:“醜怪叔,我父親此生有友如您,一定開心咂啦!”
父親走時,有友人送挽幛,直率的滿囤哥說,就寫“天下第一大好人”吧!醜怪叔思忖片刻,我看還是寫“為人忠厚,一生正直”吧,挺合適的!
於是,父親去世第二天,一條巨幅的黑色挽幛便從二樓頂一直垂掛到一樓,那麼的醒目。挽幛下方,懸掛的是老支書有貴叔題寫的“仁德可欽”四字匾額。白紙黑字,言辭中肯,蒼勁有力,以至於我看到第一眼時,面對挽幛,忍不住撲通跪倒在地,失聲痛哭……
謝謝熱心厚道的鄉鄰們,感謝你們如此由衷地給我父親送上這麼中肯的評價!父親倘若在天有知,必然會為此欣慰不已。
父親是七月九日晚10時12分去世的,有很多身後事要料理。第二天,根據父親的電話本記錄,我通知了父親的單位。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父親當年的幾位老同事,聞訊從不同的城市風風火火趕來。在父親的靈前,這些兩鬢斑白的老鐵路工人哭喊著父親的名字:“老董,大家都來看你了!你怎麼說走就走了呢!”他們執意要掀開冰棺,再看父親最後一眼……
而父親的手機也不時響起,其中有個電話,是父親遠在臨汾的另一位老同事打來的。此時的他亦在病中,經歷過一場大手術失聲而無法交談,只好由其兒子代為溝通。他兒子說,知道老友過世,他年過七旬的老父親坐在家裡,無聲痛哭,淚流滿面……讓人聞之,不由心碎!
父親在世時,曾嘆息道:“我這一輩子沒幹成啥大事,也沒給兒女掙下啥大錢……”可是,父親您知道嗎?你一生教我們做人,做個好人!這難道不是您給我們留下的寶貴財富嗎?值得我們用一生品味,時時自省!
父親一生為人純樸忠厚,晚年生病後兒女個個爭著孝順,搶著侍候,也算是善始善終。但父親也有遺憾未了。7月8日,父親臨終前一天,短暫地清醒時,提起遠在廣東參軍的外甥濤濤,曾含淚感嘆:“我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見著濤濤。我兩年都沒見他了。可憐我濤濤,兩個爺爺走他都沒見著……”
7月9日晚,濤濤打來電話時,父親正在昏睡中,本來可以讓濤濤在電話裡喊幾句姥爺的,但大姐接電話時情緒過於激動,哽咽難言,我也不知道腦子哪根弦搭錯了,劈手奪了手機,遞給了大姐夫,大姐夫立刻拿著手機走了出去,他騙濤濤說,“姥爺好著呢,你放心!”沒想到幾個小時後,父親與世長辭。
父親閉眼後,因為濤濤有言在先,不讓瞞他。所以,我第一時間給濤濤發簡訊,告知爺爺去世的準確時間,並說:“姥爺去的很安祥,為了姥爺,你要保重!”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們都不知道遠在千里之外的濤濤情況如何,也不敢想像。但出殯前,濤濤有電話打來,他反覆只念叨一句話:“我爸媽啥也不跟我說!”然後就是沉默。電話結束通話後,不一會兒,有部隊領導給大姐打來電話,說:“濤濤情緒很激動,我們都控制不住了……”
直到現在,提起濤濤,想到父親未了的心願,大姐還是難捺情緒,痛哭不已。而我,除了深入骨髓地思念外,還有就是揮之不去的內疚。如果當時我奪下手機,不給姐夫,而是開啟擴音,讓濤濤叫幾聲姥爺,是不是遺憾就會少很多呢?
可惜,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如果真有,那就讓時光倒流,讓父親醒來,坐起身,笑著,然後,健步如飛……
願父親在天堂,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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