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寫作素材
有這樣一個人,他高大魁梧,有寬寬的肩膀、厚實的胸膛。有時,像朋友一樣,與我們心有靈犀,近在咫尺;有時又像陌生人一樣,彼此生疏,遠在天涯。不管他以如何的姿態出現在我們的生命中,請在這個特殊節日,悄悄地附在他耳畔道一聲:“辛苦了,爸爸。”本期精心製作了2016專題,走進文字,感受父愛!
名家筆下的父親:趙麗巨集揮手
記憶中,父親的一雙手老是在我的面前揮動……
我想起人生路上的三次遠足,都是父親去送我的。他站在路上,遠遠地向我揮動著手,佇立在路邊的人影由大而小,一直到我看不見……
第一次送別是我小學畢業,我考上了一所郊區的住宿中學,那是六十年代初。那天去學校報到時,送我去的是父親。那時父親還年輕,鼓鼓囊囊的鋪蓋卷提在他的手中並不顯得沉重。中學很遠,坐了兩路電車,又換上了到郊區的公共汽車。從窗外掠過很多陌生的風景,可我根本沒有心思欣賞。我才十四歲,從來沒有離開過家,沒有離開過父母,想到即將一個人在學校裡過寄宿生活,不禁有些害怕,有些緊張。一路上,父親很少說話,只是面帶微笑默默地看著我。當公共汽車在郊區的公路上疾馳時,父親望著窗外綠色的田野,表情變得很開朗。我感覺到離家越來越遠,便忐忑不安地問:“我們是不是快要到了?”父親沒有直接回答我,指著窗外翠綠的稻田和在風中飄動的林蔭,答非所問地說:“你看,這裡的綠顏色多好。”他我一眼,大概發現了我的惶惑和不安,便輕輕地撫摸著我的肩胛,又說:“你聞聞這風中的味道,和城市裡的味道不一樣,鄉下有草和樹葉的氣味,城裡沒有。這味道會使人健康的。我小時候,就是在鄉下長大的。離開父母去學生意的時候,只有十二歲,比你還小兩歲。”父親說話時,撫摸著我的肩胛的手始終沒有移開,“離開家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季節,比現在晚一些,樹上開始落黃葉了。那年冬天來得特別早,我離家才沒有幾天,突然就發冷了,冷得冰天雪地,田裡的莊稼全凍死了。我沒有棉襖,只有兩件單衣褲,冷得瑟瑟發抖,差點沒凍死。”父親用很輕鬆的語氣,談著他少年時代的往事,所有的艱辛和嚴峻,都融化在他溫和的微笑中。在我的印象中,父親並不是一個深沉的人,但談起遙遠往事的時候,儘管他微笑著,我卻感到了他的深沉。那天到學校後,父親陪我報到,又陪我找到自己的寢室,幫我鋪好了床鋪。接下來,就是我送父親了,我要把他送到校門口。在校門口,父親拍拍我肩膀,又摸摸我頭,然後笑著說:“以後,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開始不習慣,不要緊,慢慢就會習慣的。”說完,他就大步走出了校門。我站在校門裡,目送著父親的背影。校門外是一條大路,父親慢慢地向前走著,並不回頭。我想,父親一定會回過頭來看看我的。果然,走出十幾米遠時,父親回過頭來,見我還站著不動,父親就轉過身,使勁向我揮手,叫我回去。我只覺得自己的視線模糊起來……在我少年的心中,我還是第一次感到自己對父親是如此依戀。
父親第二次送我,是“文化革命”中了。那次,是出遠門,我要去農村“插隊落戶”。當時,父親是“有問題”的人,不能隨便走動,他只能送我到離家不遠的車站。那天,是我自己提著行李,父親默默地走在我身邊。快分手時,他才吶吶地說:“你自己當心了。有空常寫信回家。”我上了車,父親站在車站上看著我。他的臉上沒有露出別離的傷感,而是帶著他常有的那種溫和的微笑,只是有一點勉強。我知道,父親心裡並不好受,他是怕我難過,所以儘量不流露出傷感的情緒。車開動了,父親一邊隨著車的方向往前走,一邊向我揮著手。這時我看見,他的眼睛裡閃爍著晶瑩的淚光……
名家筆下的父親:吳冠中父愛之舟
父親經常說要我念好書,最好將來到外面當個教員……冬天太冷,同學們手上腳上長了凍瘡,有的家裡較富裕的女生便帶著腳爐來上課。大部分同學沒有腳爐,一下課便踢毽子取暖。毽子越做越講究,黑雞毛、白雞毛、紅雞毛、蘆花雞毛等各種顏色的毽子滿院子飛。後來父親居然在和橋鎮上給我買回來一個皮球,我快活極了,同學們也非常羨慕。夜晚睡覺,我將皮球放在自己的枕頭邊。但後來皮球癟了下去,必須到和橋鎮上才能打氣,我天天盼著父親上和橋去。一天,父親上和橋去了,但他忘了帶皮球,我發覺後拿著癟皮球追上去,一直追到楝樹港,追過了渡船,向南遙望,完全不見父親的背影,到和橋有10里路,我不敢再追了,哭著回家。
我從來不缺課,不逃學。讀初小的時候,遇上大雨大雪天,路滑難走,父親便揹著我上學,我揹著書包伏在他背上,雙手撐起一把結結實實的大黃油布雨傘。他紮緊褲腳,穿一雙深筒釘鞋,將棉袍的下半截撩起紮在腰裡,腰裡那條極長的粉綠色絲綢汗巾可以圍腰兩三圈,這還是母親出嫁時的陪嫁呢。
初小畢業要上高小,就必須到和橋去念縣立鵝山小學。和橋是宜興的一個大鎮,鵝山小學就在鎮頭,是當年全縣最有名氣的縣立完全小學,裝置齊全,教師陣容強,方圓30裡之內的學生都爭著來上鵝山。因此要上鵝山高小不容易,須通過入學的競爭考試。我考取了。要住在鵝山當寄宿生,要繳飯費、宿費、學雜費,書本費也貴了。於是家裡糶稻,賣豬,每學期開學要湊一筆不小的錢。錢,很緊,但家裡願意將錢都花在我身上。我拿著湊來的錢去繳學費,感到十分心酸。父親送我到校,替我鋪好床被,他回家時,我偷偷哭了。這是我第一次真正心酸的哭。
第一學期結束,根據總分,我名列全班第一。我高興極了,主要是可以給父親和母親一個天大的喜訊了。我拿著級任老師孫德如簽名蓋章,又加蓋了縣立鵝山小學校章的成績單回家,路走得比平常快,路上還又取出成績單來重看一遍那緊要的欄目:全班60人,名列第一。這對父親確是意外的喜訊,他接著問:“那朱自道呢?”父親很注意入學時全縣會考第一名朱自道,他知道我同朱自道同班。我得意地、迅速地回答:“第10名。”正好繆祖堯老師也在我們家,也樂開了:“火廣北父親的名,茅草窩裡要出筍了?”
我唯一的法寶就是考試,從未落過榜,我又要去投考無錫師範了。
為了節省路費,父親又向姑爹借了他家的小小漁船,同姑爹兩人搖船送我到無錫。時值暑天,為避免炎熱,夜晚便開船,父親和姑爹輪換搖櫓,讓我在小艙裡睡覺。但我也睡不好,因確確實實已意識到考不取的嚴重性,自然更未能領略到滿天星斗、小河裡孤舟緩緩夜行的詩畫意境。只是我們的船不敢停到無錫師範附近,怕被別的考生及家長們見了嘲笑。
老天不負苦心人,他的兒子考取了。送我去入學的時候,依舊是那隻小船,依舊是姑爹和父親輪換搖船,不過父親不搖櫓的時候,便抓緊時間為我縫補棉被,因我那長期臥床的母親未能給我備齊行裝。我從艙裡往外看,父親那彎腰低頭縫補的背影擋住了我的視線。後來我讀到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時,這個船艙裡的背影便也就分外明顯,永難磨滅了?不僅是背影時時在我眼前顯現,魯迅筆底的烏篷船對我也永遠是那麼親切,雖然姑爹小船上蓋的只是破舊的篷,遠比不上紹興的烏篷船精緻,但姑爹的小小漁船仍然是那麼親切,那麼難忘……我什麼時候能夠用自己手中的筆,把那隻載著父愛的小船畫出來就好了。?慶賀我考進了頗有名聲的無錫師範,父親在臨離無錫回家時,給我買了瓶汽水喝,我以為汽水必定是甜甜的涼水,但喝到口,麻辣麻辣的,太難喝了。店夥計笑了:“以後變了城裡人,便愛喝了?”然而我至今不愛喝汽水。
名家筆下的父親:樑曉聲溫馨的訣別
那時候,父親患了癌症,而我又不得不趕時間修改一部劇本。我將一張小小的桌子從陽臺搬到了父親床邊,目光稍一轉移,就能看到父親仰躺著的蒼白的臉。而父親微微一睜眼,就能看到我和他對面養了十幾條美麗金魚的大魚缸。這是父親不能起床後我為他買的。十月的陽光照耀著我,照耀著父親。他已知自己將不久於世。然而只要我在身旁,他臉上必呈現著對生死的鎮定和對兒子的信賴。
一天下午,一點多,我突覺心慌極了,放下筆說:“爸,我得陪您躺一會兒。”儘管旁邊備有我躺的鋼絲床,我卻緊挨著父親躺了下去。並且,本能地握住了父親的一隻手。五六分鐘後,我幾乎睡著了,而父親悄然而逝……
如今想來,當年那五六分鐘,乃是我一生體會到的最大的溫馨。感謝上蒼,它啟示我那麼親密地與老父親躺在一起,並且握著父親的手。我一再地回憶,不記得此前也曾和父親那麼親密地躺在一起過,更不記得此前曾在五六分鐘內輕輕握著父親的手不放過。
真的感謝上蒼,它使我們父子的訣別成了我內心裡刻骨銘心的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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