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笑笑生與江西官員的歷史

General 更新 2024年12月26日

  蘭陵笑笑生是"第一奇書"《金瓶梅》的作者所用的筆名。下面是小編為大家精心推薦的,希望能夠對您有所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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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陵笑笑生對江西官員頗無好感,筆下的一股怨氣撲面而來,讓人猜測作者肯定吃過江西人的虧,所以要形諸筆墨發洩發洩。

  【江西官員如何不堪】

  我們來看看《金瓶梅》中是怎麼描述江西人的。第四十九回,西門慶在府中接待蔡御史、宋巡按,這個蔡御史剛點了兩淮巡鹽御史,是西門慶搞鹽業販賣需要巴結的官兒;宋巡按的官職全稱是巡按山東監察御史,相當於山東省紀委書記,西門慶要想在官場大有所為,更是巴結須臾不可離。上次西門慶收受苗青賄賂一千兩銀子,就是被當時的巡按山東監察御史曾孝序彈劾,西門慶急忙到蔡京處送禮才化險為夷的。所以,西門慶此次安排下酒宴、歌舞戲文,費了足有千兩金銀。這個宋巡按字喬年,號松原,受蔡京指使暗中陷害曾孝序,使其先被降級使用,後又被罷官流放嶺南,可見不是什麼好鳥。這宋巡按在西門府坐了沒多大會兒,就起身要走。蔡御史和西門慶都再三挽留,宋巡按只說是還要到察院去處理公事,還是走了。臨走,西門慶把一桌酒席和金銀餐具打包送給了宋巡按。

  蔡御史來時還送了個見面禮:兩端湖綢,一部文集,四袋芽茶,一方端溪硯。而這個宋巡按全沒有這些禮數,只遞上一單拜帖。在《金瓶梅》裡眾多與西門慶交往的官員中,像宋巡按這麼摳門的,這也是惟一的一個。書中先是說宋巡按是“江西南昌人,為人浮躁”,後面西門慶對其行為不解,問蔡御史“我觀宋公,為人有些蹊蹺”。蔡御史解釋道:“他雖則是江西人,倒也沒甚蹊蹺處,只是今日初會,怎不做些模樣。”好像是有點偏袒他,說他雖然是江西人,但還不像其他江西人那樣,只是初次相會,有些裝模作樣、端端架子罷了。

  別看這個宋松原貌似清廉,但在第七十四回中,在宴席上他看到西門府中的一座八仙捧壽的鎏金鼎,誇獎不已,說曾寫信叫當地官員捎來一隻,送給當朝蔡太師,一直尚未送到。這西門慶豈是吃乾飯的?這不是上峰暗示看中你這座鎏金鼎了嗎?於是,西門慶下來就悄悄差人把八仙鼎送到了察院中。接著西門慶把荊督監***收了人家二百兩銀子***和吳大舅升職一事提了出來,宋巡按滿口答應。宴請侯巡撫諾大一酒席,宋巡按與手下只拿出十二兩銀子分資***份子***,當然吃的就是你大戶西門慶了。於是這一出各得其所的權錢交易就悄悄地做成了。

  看來這個宋巡按是個標準的說一套做一套的主兒,表面上裝模作樣,背地裡巧取豪奪。那麼,明代歷史上的江西官員就是這麼不堪嗎?

  說起這個問題,我們就要看看江西官員在明代有什麼影響,是個什麼地位,都幹了什麼事兒。

  【明代江西多高官】

  自明太祖殺了丞相胡惟庸之後,明代就不再設丞相一職,所有權力都集中到皇帝手中,而由若干閣臣組成一個辦事機構,輔助皇帝處理臣工們的奏摺,先行擬票,供皇帝採納。這三五個閣臣,自然根據資歷、能力、官階有個排序,後來約定俗成,排在第一的,就被稱為首輔、元輔或首揆,後之者稱次輔或次揆。

  明代歷任首輔共五十三人,其中江西先後有解縉、胡廣、楊士奇、陳循、陳文、彭時、費巨集、夏言、嚴嵩等九人,人數與浙江並列第一。這就很明白了,江西人在歷任首輔中人數最多,勢力最大。因為權傾一時,自然得罪人也不會少。

  再看看內閣中的歷屆閣臣分佈。從永樂到崇禎,共有閣臣一百六十四人,按他們的鄉籍分佈***按現在省區範圍***,是這樣的:

  浙江:二十七人;江蘇:二十二人;江西:二十二人;河北:十七人;山東:十三人;湖廣***湖北、湖南***:十二人***其中湖北九人、湖南三人***;福建:十一人;河南:十人;四川:十人;安徽:五人;廣東:五人;山西:五人;廣西:二人;陝西:二人;雲南:一人。

  江西人在閣臣中僅次於浙江,與江蘇並列第二。說明江西人在官員里人數多,影響大。

  再從明代的官員儲備庫——進士榜上看,江西進士多達三千一百四十八人,而且常常是一科包攬一甲,或佔據前十名中的多數,在全國也是名列前茅。而上狀元榜的,排在前幾名的是:江西十九人;浙江十九人;江蘇十八人***含上海***;福建十一人。江西仍與浙江並列第一。

  這就很容易看出些問題了。江西人在內閣中人數多、勢力大,再加上嘉靖朝出了個權傾一時首輔嚴嵩,仗勢欺人,官聲不好,也就難免有人側目了。

  【同鄉在朝好辦事】

  從上述統計中能夠看到,江西人在明季政治舞臺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有“朝士半江西”之說,江西人也演繹出形形色色的故事。沈德符在《萬曆野獲編》記載了這樣一段故事,用口技的方式形象地說明了江西人在民間的口碑:

  一日,同社館東郊外韋公莊者,邀往宴集,詫謂餘:有神技可閱。既酒闌出之,亦一瞽者,以小屏圍於座隅,並琵琶不挈,但孤坐其中。初作徽人販姜邸中,為邸主京師人所賺,因相毆投鋪。鋪中徒隸與索錢,邸主婦私與徒隸通姦。或南或北,或男或婦,其聲嘈雜,而井井不亂,心已大異之。忽呈解兵馬,兵馬又轉解巡城御史鞫問。兵馬為閩人,御史為江右人,掌案書辦為浙江人,反覆詰辯,種種曲肖。廷下喧鬨如市,詬詈百出。忽究出鋪中***,遂施夾拶諸刑,紛紜爭辯,各操其鄉音,逾時畢事而散。

  這是一段由“瞽者”表演的口技,用各種人物的不同聲音演繹了一段紛爭,其中人物的身份頗具意味,實際上代表了民間的共識:販姜商人為徽州人即徽商,店鋪的老闆為京師人,兵馬司官員為福建人,御史為江西人,書辦則是浙江人。這實際把各種職業的地域特徵予以了充分表現:商人中徽商影響最大,所以商人用徽州鄉音;贛、浙、閩為科舉大省,當官者多為進士出身,所以御史用江西鄉音,兵馬司用福建鄉音;浙江書辦則是紹興師爺的前身,因而書辦用了浙江鄉音。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江西人在政治舞臺上的地位。

  永樂初年,楊士奇就說:“四方出仕者之眾,莫盛於江西。”正德時,“浙一僚與江右一僚,各論本省人才……爭辯不已”。進士和官員大省——浙江和江西還為此要一爭高下,可見兩省的旗鼓相當。

  那麼明代江西官員這種現象是怎樣產生的呢?

  對明代江西籍官員素有研究的曹國慶先生認為,若深入考察一下這種現象產生的原因,不難發現江右商人的介入是一個重要因素。在許多商人看來,“有子而不能教之以聖賢之學,使以德行文章顯耀於明時,碌碌為鄉人以終世,豈足貴哉”。通過經商積累財富,以為業儒的經濟後盾,是當時人們謀求家族顯赫、提高社會地位的一種慣行之途。

  嘉靖間江西鉛山曾出了個內閣首輔費巨集。曹國慶先生以江西鉛山的費氏家族為例,發現他們就是由經商發家,然後以此為經濟後盾,培養子弟走讀書、科舉之途,再由此進官入宦,因而費氏家族進入政府擔任高官者層出不窮,這其中就產生了一個內閣首輔費巨集。這些人當官之後,必然成為其家鄉及所處階層的利益代言人。“正德初年,鳳陽人孫幼真出任江西參議,費巨集即以同年身份為其贈言:‘江西地方千里,大率土狹而人稠,閭閻小民雖力作嗇,用不能自給,操末技以食於四方者恆十之五……’又稱‘大過之時而求大壯之才’,寓寄勤政愛民之盼。”他在利用自己的政治影響,希望新到任的地方官能對自己的家鄉以及所在階層多多照拂。雖是人之常情,但首輔之言誰敢不照辦啊***參見曹國慶《嚴嵩與嘉靖間江西籍閣臣》,《江蘇社會科學》1994年12期***。

  同時江西的工業和手工業較為發達,也隨之產生了很多富商。如制瓷業,明代江西景德鎮的制瓷業十分發達,宋應星說“合併數郡,不及江西饒郡產”,“鎮上傭工皆聚四方無籍之徒,每日不下數萬人”。江西鉛山盛產銅礦,也造就了不少富家。

  但也有很多官員因此對江西人懷有成見,比如張居正就不大喜歡江西人,所以時任禮部尚書的張四維看準張居正的這一點,就把當年應考的江西舉子湯顯祖的試卷扔進了廢紙簍,儘管他的試卷花團錦簇,但頗有些恃才傲物,誰知政治歧見竟使得這位志在必得的大才子愴然離京。

  【王世貞與江西人的恩怨】

  那麼對蘭陵笑笑生來說,必有更加直接的原因才會使他對江西人懷有不可釋懷的黑暗印象。這又使我們想起那個關於王世貞與《金瓶梅》的傳說,那個與江西人嚴嵩有關的傳說。

  王世貞與嚴嵩結怨,有一段這樣的傳說:王世貞的父親就是被嘉靖帝處死的王忬。嚴嵩是江西分宜人,其權勢昌熾時,頗好書畫古董雅事。時任薊遼總督的王忬家藏一幅價值連城的名畫《清明上河圖》,嚴嵩之子嚴世蕃得知,就向王忬強索。時嚴嵩為首輔,其子嚴世蕃為工部左侍郎,誰人得罪得起。王忬於是“覓名手摹贗者以獻”,圖卷中“麻雀小腳而踏二瓦角,即此便知其偽矣”。事情敗露後,嚴嵩父子對其懷恨在心。此時恰因王忬以“灤河之變”戍邊不力,嘉靖帝大怒,遂將王忬下獄,嚴嵩於是上奏本將其害死。“世貞與世懋日匍伏嵩門,涕泣請貸。嵩陰持忬獄,而時為謾語以寬之。兩人又日囚服跽道旁,遮諸貴人輿,搏顙請救。諸貴人畏嵩,終不敢言”***《明史》卷二七八《王世貞傳》***。

  正史不載《清明上河圖》事,但王忬之死確與嚴嵩有關。為宣洩心中怨恨,王世貞在他所寫的《嘉靖以來首輔傳》中,對嚴嵩口誅筆伐,嚴嵩從此落下奸臣的聲名。

  另外,嚴嵩還利用收復河套之事,謀害曾經舉任過他的前任首輔夏言,先是奪去夏言官銜,後向嘉靖帝進讒言,把夏言推至西市斬首。這就是世傳嚴嵩這個江西人乾的壞事。不過近年來歷史學界頗有些為嚴嵩翻案的勢頭,比如曹國慶先生就認為嚴、王之爭和嚴、夏之爭均為嘉靖帝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挑動閣臣之間爭鬥的權謀,嚴嵩總體大德不虧。“嘉靖時的閣臣中,張璁三進三出,費巨集、桂萼二進二出,楊一清、李時、方獻夫、翟鑾、顧鼎臣由首輔退居次輔,俱被世宗玩弄於股掌之間”***曹國慶《嚴嵩與嘉靖間江西籍閣臣》***。

  明季首輔任期最長者是楊士奇,二十一年;此外就是嚴嵩了,十五年。在《明史》中嚴嵩是入了《奸臣傳》的。清朝修《明史》寫嚴嵩傳時多吸收了王世貞的《嘉靖以來首輔傳·嚴嵩傳》,說嚴嵩的升遷,多為“私之”、“臾之”、“躐得之”而得:當祭酒是“輔臣費巨集其鄉人私之”;當尚書是“謀於輔臣”、“從臾之”;入內閣是“嵩復私於言,躐得之”,總之是朝中有人***同鄉***好辦事。王世貞恨透了以嚴嵩父子為代表的江西奸黨,因而也捎帶著恨上了其他江西人。嚴嵩倒臺沒多久,一部揭露嚴嵩、嚴世蕃父子專權納賄、禍國殃民的八幕劇《鳴鳳記》便流傳開來,其後王世貞又有長詩《袁江流鈐山岡當廬江小吏行》問世,罵這父子二人是“朱蛇”、“貪狼”。

  而王世貞與《金瓶梅》的關係,據《寒花盦隨筆》載:“世傳《金瓶梅》一書為王弇州***世貞***先生手筆,用以譏嚴世蕃者。書中西門慶即世蕃之化身,世蕃小名慶,西門亦名慶,世蕃號東樓,此書即以西門對之。”後又說世貞以毒藥粘於紙角,誘使嚴世蕃的走卒唐順之日夜觀賞以指沾唾液翻書中毒而死,情節頗荒誕離奇。

  但誕生於萬曆年間的《金瓶梅》既以蔡京影射嚴嵩,那這個作者必是與嚴嵩有深仇大恨之人。既然吳晗先生已撰文否定了王世貞家中曾藏過《清明上河圖》,因而也否定了《金瓶梅》是王世貞所作,那麼它的作者我們也必須從與嚴嵩有大仇者中間來找。

  不管怎麼說,因為對嚴嵩有恨,所以蘭陵笑笑生才遷怒於整個江西官員,才會在《金瓶梅》中塑造出“為人浮躁”的江西人宋巡按,才會讓宋巡按吃拿卡要、貪得無厭,這點應該是確定無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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