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林路人優秀散文佳作
散文和生活的這種水乳交融的契約狀態,決定了散文和小說、詩歌有很大的不同。下面是小編給大家帶來的,供大家欣賞。
:花事
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由一段段的過往拼接而成的,每一段過往都是生命的組成部分,所有的片段組成了精彩的人生。
那些年,我佇立在一片花海里不願醒來,我白天晚上的夢裡,都是花的世界。我想,我之所以一直到今天都喜歡那些鮮豔的色彩,喜歡沉浸在一些纏綿的幻想裡,一定與這段經歷有關。
那時候,北方還很少有鮮花店,古城僅有的幾家花店,都開在同一條街上,那條街離碑林博物館很近,名字叫柏樹林。
那一年,我一本書,書的名字我已經記不得了,是日本人寫的,那裡面的女主人喜歡插花,書裡寫了很多關於花的語言,每一種花的品性,寓意和喜歡什麼花的女人,具有什麼樣的性格等等。那本書,我開始無法抑制地愛上了那些可以無限延伸想象的,帶有浪漫情愫的鮮花。
我在仁義村的村口開了一家花店,仁義村在南門盤道的路邊,去柏樹林的車大多都要經過這裡。所以,儘管我的小店,店面不大,卻生意火爆。
我是一個做事喜歡盡善盡美的人,我除了把店面裝飾的清新典雅,還做了很多漂亮的卡片,卡片上用彩色鉛筆寫著各種花語,還有一些祝福的話。我把這些卡片送給每一個走進店裡的顧客,看見她們開心滿意的笑容,我的心裡也就快樂地想笑。
那些日子,我愛極了這個世界,愛極了世界上的每一個人。現在想想,其實世界永遠是善惡同在的,當你用童稚的眼睛去看世界的時候,世界就很美好。在我沒有經歷以後的種種磨難時,我很感謝上蒼,讓我心有感激地在這個世界上,快樂地活了二、三十年。
我常常會無端地想起那年滿屋的花事,想起那些和花有關的日子,每次想起那些過往,心裡都溢滿了甜蜜的溫馨。
我還清楚的記得一個女孩的模樣,她是附近一個賓館大堂的領班,我早已經忘記了她的名字,只是記得她如瀑布一樣的黑髮,和她那條打到腳踝的白布長裙。她是我每天的第一個顧客,她訂購了每天一套的插花。那時候,我每天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很用心地為她插出最典雅的花型,並把自己對生活的熱愛全部融入在我的指尖。每次和她相視而笑的時候,我都能感受到她陽光與青春的快樂,而我的新的一天,也在她的笑容裡延伸開來。
花是有語言的,花也是有靈性的,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讓花有了語言,但我知道每一種花,都會演繹出很多動人的故事。
那天夏季的一個雨天,一個年輕的男孩走進我的小店,他要求我們每天為一個女孩送一朵玫瑰,要選擇每天早上店裡最漂亮的那一朵,並要求每天不一樣的包裝,還要附上一張卡片。他的要求有些苛刻,那時候,城裡剛開始有婚禮花車,扎一輛花車的利潤,有著常人不敢想象的巨大空間,而他的一朵玫瑰,是我幾乎不想賺的錢。然而,看著男孩真誠的目光,我還是答應了他。那朵玫瑰,我們幫他送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期間發生了什麼樣的故事,我們無法猜測,只是大家每次提起這件事,總是和我一樣懷著一種美好的期望與祝福。其實結局怎樣,對我們來說並不重要,我們所竭力尋求與感受的,就是這樣一種聖潔與美好的心境。
還有一個男人,是我想起那些花事時無法遺忘的,這個男人是居住在仁義村的一個村民,我在村裡閒逛的時候看見過他。仁義村是南門外最大的一個城中村,這裡的村民在我小的時候,就已經不種莊稼了,他們幾乎每家都有很大的院落,這裡的人和城裡人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們有地有房子,他們可以不用工作,靠出租房屋就可以生活。我看見這個人的時候,他正站在三樓的陽臺上澆花,遠遠地看見我們抬頭看他,便轉身回屋了。
我的花店開張不久,這個人就開始來花店買花。他大約四十歲左右的模樣,總是穿一件白色絲綢對襟大褂,寬鬆的白色燈籠絲綢長褲,手裡提著一把長劍,好像是在對面的環城公園裡晨煉結束後順道過來的。他來店裡並不多說話,也不逗留,只是買了花就走。他每天買的花都不一樣,看不出他究竟喜歡什麼樣的花。
起初,他只是站在店門外面,要什麼花,用手一指,付了錢就走。後來,他走進店裡,可以叫出每種花的名字。很多次,我有意和他搭腔,問他比較喜歡什麼樣的花,他臉一紅,說都喜歡。再後來,我送給他一些自己製作的小卡片,上面有很多關於花的語言,偶爾還有一些描寫花的詩句。他默默地收下,輕輕地說聲謝謝。
他基本上是每天固定來我店裡的第二個顧客。後來,聽隔壁服裝店的老闆說,這個人以前是省摔跤隊的,退下來後做了黑社會老大。他手下有好多弟兄,在周圍很大的一片地方,沒有人敢惹他,他不講理的時候連公安都讓他三分。聽說了他的身份以後,我嚇了一身冷汗,從那以後,再見他時,我便有了些膽怯與不自然。
南門盤道拆遷擴建的時候,我的小店也拆了。搬家那天,我原本想多送他一些鮮花和我多餘的那些卡片,可是他那天卻沒有來。我臨離開那兒的時候,有一個我不認識的人,來店裡送我一件包裝的很精緻的禮品盒,我問是誰送的,那人不說,只說是受人之託。我開啟包裝,是一條非常漂亮的白玉吊墜,裡面還有一張小小的卡片,卡片上是我的字跡,寫著關於香水百合的花語。突然間,我有一絲感動,我明白了,很多時候美與善是可以在無言的花語之中傳遞的。
花和人一樣都是有緣的,包括自然界的陽光、樹木、森林、小草和山川、河流,每一個物體都是肩負著自然的使命,來到世上的。只要你用心去聆聽,用心去凝視,你就會聽見一縷風的輕語,一朵花的心事。
時間給生命留下了很多記憶的痕跡,我們在感動中默默行走,每一時每一刻都像是盛開的花朵。花的心事都寫在舒捲的瓣上,感動、珍惜與愛,組成了花一樣七彩的人生。
看見那些鮮豔的花,我就會想起那段遠去的夢,我不知道究竟是夢成了我的記憶,還是我的記憶已經幻化成夢......
:另一處風景
我上班的地方在繁華的市中心,每天上下班的時候,要穿過好幾條街道,走過熙熙攘攘的人群。
每次走在行色匆匆的人流中,我都有一種迷失了自己的感覺,好像擁擠的人群裡,我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早已被淹沒。每每在這個時候,都會覺得自己是那麼的渺小,覺得自己的存在對於這個世界已經毫無意義。
很多時候,覺得生活在一個大都市,既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悲哀。幸運的是,可以有品味、有情調、與時尚同步而行地活著,悲哀的是,早已在萬千人群中找不到了自己。
夏天,和朋友一起去鄉下看五月的麥田。鄉下的夏天是多彩的,綠色的柳,藍色的天,黃色的麥穗,到處都濃溢豐收的喜悅,到處都飄著麥香的味道。戴著草帽的農人在自家的麥地裡收割著莊稼,淌著汗珠的臉上漾著微笑。我坐在田壟上看他們勞作,和他們聊天,聽他們唱歌。這時候,感覺世界很大,很寬闊,而我就是站在世界某一個角落的一個完整的人,我融入在自然裡,我的身上有著陽光的色彩,我的心裡也有了對成熟的季節與生命的熱愛。
鄉下人們的生活並不富裕,他們對生活的要求也不是很高,每一次豐收,都會給他們帶來一次喜悅。年復一年,他們將自己的生命和土地融入在一起,於是,他們便有了最簡單的幸福與快樂。
生命原本是一種簡單的重複,它有著最簡單的傷痛與喜悅。而當我們賦予了它更多的意義時,生命便開始變得迷茫而失去了方向。
從鄉下回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不再計較那些瑣碎的得失,我深感生命之中有些東西是生存必須不可或缺的,而有些不過只是生命之外的一些浮塵與灰跡。
人走到哪裡,帶在身上的並不是生命之外的一些贅物,而是一顆最普通的心。而心是不是隻有在最遼闊的自然之中才不會遺失?
城市的悲哀,大概就在於人們,總會在辛苦忙碌與燈紅酒綠中丟失自己。
我常常在想,人類生存的環境之外有沒有另一處風景呢?
近些年來,越來越多的城裡人,開始在週末的時候選擇暫時的離開城市,去郊區找一處僻靜的地方,聽鳥語,聞花香,遠離喧囂,遠離浮躁。似乎很多人都厭倦了生活在鋼筋水泥的城堡之中,忙碌的生活,無謂的應酬,真的讓人感覺倒了城市的壓抑。
當我獨處的時候,我往往會很深刻地體會到自身的存在,這個時候,我經常會問自己:我是誰?我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我生存的價值?我活著的意義?
其實,很多事情是沒有答案的,我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我存在的意義,不管意義的深淺,人一定要活的清醒與明白。一個人對別人來說永遠是抽象的存在,而對於自己來說,我們就是永遠。我們無法改變世界,但我們一定要讓自己清醒的悲傷與快樂。
文明改變了人類生存的方式,而人類崇尚自然的品性沒有改變,人類尋找自我的心也沒有改變。
如果在嘈雜的凡塵中,無法找到一個安靜的去處,那麼能不能在心裡為自己裝飾一處風景呢?真正的寧靜,應該不在曠野和郊外,而在自己的內心。聆聽一座山,聆聽一片海,和在深夜裡聆聽自己的心聲,是一樣的重要。什麼時候能站在人群之中而心無旁騖,才是我們應該達到的境界。
既然無法逃離紅塵,那麼就在心裡為自己設一處風景吧。
另一處風景,也可以讓生命開花……
:一個人老去
父親走了以後,母親突然老了,很多次我執意要接母親來我這裡住些日子,卻被母親找各種藉口拒絕了。我知道母親是懼怕我這裡冷清的孤單。
父親在世的時候,經常會訓斥母親,母親總是莞爾一笑,並不和他計較。很多年過去,我總以為母親並不喜歡父親倔強的脾氣和愛發火的性格。而母親卻在與父親磕磕絆絆的日子裡,有說有笑的快樂著。
父親不在的那些天,母親總是一個人坐在床邊上哭,半夜哭醒的時候,會和我說:我又夢見你爸爸厲害我了。說完又哭,邊哭邊說:不管他多嘮叨、多煩人,他能陪著我,也比現在這樣丟下我一個人好啊!母親話語裡的煩人,好像已經變了味道。
遺失以後,所有的瑣碎都已成為美好。
我無言地看著日漸衰老的母親,忍不住想流淚,我知道她是懼怕一個人老去。
認識一個朋友,自己有一個完整的家,卻因為脾氣不好,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會因為一些小事發火。於是便千里萬里地離開家鄉,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孤單地生活著。有時候看他很灑脫,很自由,有時候又覺得他一個人那麼冷清地過著,一個人面對疾病與困惑,就覺到了一些傷感與無奈。
每每想起他要這樣一個人老去,心裡便多少有了些不忍。
很多個不眠的夜裡,我會為自己衝上一杯咖啡,點燃一根菸,靜靜地坐著。我常常會在這樣的時候,想起母親從前那些平淡而充實的生活,我也偶爾會想起那個年長我很多的朋友,和他一輩子桀驁不馴的性格。而更多的時候,我什麼也不想,就這樣讓時間,在咖啡的熱氣和繚繞的煙霧中慢慢流逝。
人過中年以後才明白,漸漸老去的路上,一顆孤單的心,是多麼需要另一顆心的陪伴與撫慰。
做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年輕的時候,意氣風發,青春張揚,年老的時候,不管膝下有多少兒女,總會有一段時間,要一個人獨自在日漸蒼老的日子裡徘徊。哭過、愛過、恨過、怨過,像是一路的風景,到頭來,留下的只是一些黯然的回憶。
張愛玲曾經那麼的輝煌,最後一個人孤單地老死在自己的公寓,死的時候周圍沒有一個親人。我不知道她離開這個世界的前夜,有沒有想起過胡蘭成,還記不記得那些生死纏綿的曾經。
突然覺得有些悲哀,一個人老去的時候,不管是膝下兒女成群,還是獨自踟躕而行,或許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對這個世界還有多少愛與依戀。
咖啡裡浸泡的不是時間而是心情,一個人老去的時候,回憶裡行走的也不是時間,而是那些纏綿的過往。
愛過、恨過、惱過、怒過,想起某個人會傷心落淚,是不是要好過空空的腦子裡無人可思,無人可憶。
生活,原來總是在疼痛裡延伸著更為遙遠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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