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愛母愛散文名家

General 更新 2024年12月27日

  如果說愛是一片天,那麼父愛與母愛就是最亮的那兩顆星,也許不美麗,但永遠給你指示方向;今天我們來看一下父愛母愛的散文。

  :父愛之舟

  是昨夜夢中的經歷吧,我剛剛夢醒。朦朧中,父親和母親在半夜起來給蠶寶寶添桑葉……每年賣繭子的時候,我總跟著父親身後,賣了繭子,父親便給我買枇杷吃……我又見到了姑爹那隻小小漁船。父親送我離開家鄉去投考學校以及上學,總是要借用姑爹這隻小漁船。他同姑爹一同搖船送我。帶了米在船上做飯,晚上就睡在船上,這樣可以節省飯錢和住店錢。

  恍恍惚惚我又置身於兩年一度的廟會中,能去看看這盛大的節日確是無比地快樂,我歡喜極了。我看各樣彩排著的戲文邊走邊唱,看騎在大馬上的童男童女遊行,看高蹺走路,看蝦兵、蚌精、牛頭、馬面……最後廟裡的菩薩也被抬出來,一路接受人們的膜拜。賣玩意兒的也不少,彩色的紙風車、布老虎、泥人、竹製的花蛇……父親回家後用幾片玻璃和彩色紙屑等糊了一個萬花筒,這便是我童年唯一的也是最珍貴的玩具了。萬花筒裡那千變萬化的圖案花樣,是我最早的抽象美的啟迪者吧。

  父親經常說要我念好書,最好將來到外面當個教員……冬天太冷,同學們手上腳上長了凍瘡,有的家裡較富裕的女生便帶著腳爐來上課。大部分同學沒有腳爐,一下課便踢毽子取暖。毽子越做越講究,黑雞毛、白雞毛、紅雞毛、蘆花雞毛等各種顏色的毽子滿院子飛。後來父親居然在和橋鎮上給我買回來一個皮球,我快活極了,同學們也非常羨慕。夜晚睡覺,我將皮球放在自己的枕頭邊。但後來皮球癟了下去,必須到和橋鎮上才能打氣,我天天盼著父親上和橋去。一天,父親上和橋去了,但他忘了帶皮球,我發覺後拿著癟皮球追上去,一直追到楝樹港,追過了渡船,向南遙望,完全不見父親的背影,到和橋有10里路,我不敢再追了,哭著回家。

  我從來不缺課,不逃學。讀初小的時候,遇上大雨大雪天,路滑難走,父親便揹著我上學,我揹著書包伏在他背上,雙手撐起一把結結實實的大黃油布雨傘。他紮緊褲腳,穿一雙深筒釘鞋,將棉袍的下半截撩起紮在腰裡,腰裡那條極長的粉綠色絲綢汗巾可以圍腰兩三圈,這還是母親出嫁時的陪嫁呢。

  初小畢業要上高小,就必須到和橋去念縣立鵝山小學。和橋是宜興的一個大鎮,鵝山小學就在鎮頭,是當年全縣最有名氣的縣立完全小學,裝置齊全,教師陣容強,方圓30裡之內的學生都爭著來上鵝山。因此要上鵝山高小不容易,須通過入學的競爭考試。我考取了。要住在鵝山當寄宿生,要繳飯費、宿費、學雜費,書本費也貴了。於是家裡糶稻,賣豬,每學期開學要湊一筆不小的錢。錢,很緊,但家裡願意將錢都花在我身上。我拿著湊來的錢去繳學費,感到十分心酸。父親送我到校,替我鋪好床被,他回家時,我偷偷哭了。這是我第一次真正心酸的哭。

  第一學期結束,根據總分,我名列全班第一。我高興極了,主要是可以給父親和母親一個天大的喜訊了。我拿著級任老師孫德如簽名蓋章,又加蓋了縣立鵝山小學校章的成績單回家,路走得比平常快,路上還又取出成績單來重看一遍那緊要的欄目:全班60人,名列第一。這對父親確是意外的喜訊,他接著問:“那朱自道呢?”父親很注意入學時全縣會考第一名朱自道,他知道我同朱自道同班。我得意地、迅速地回答:“第10名。”正好繆祖堯老師也在我們家,也樂開了:“火廣北父親的名,茅草窩裡要出筍了?”

  我唯一的法寶就是考試,從未落過榜,我又要去投考無錫師範了。

  為了節省路費,父親又向姑爹借了他家的小小漁船,同姑爹兩人搖船送我到無錫。時值暑天,為避免炎熱,夜晚便開船,父親和姑爹輪換搖櫓,讓我在小艙裡睡覺。但我也睡不好,因確確實實已意識到考不取的嚴重性,自然更未能領略到滿天星斗、小河裡孤舟緩緩夜行的詩畫意境。只是我們的船不敢停到無錫師範附近,怕被別的考生及家長們見了嘲笑。

  老天不負苦心人,他的兒子考取了。送我去入學的時候,依舊是那隻小船,依舊是姑爹和父親輪換搖船,不過父親不搖櫓的時候,便抓緊時間為我縫補棉被,因我那長期臥床的母親未能給我備齊行裝。我從艙裡往外看,父親那彎腰低頭縫補的背影擋住了我的視線。後來我讀到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時,這個船艙裡的背影便也就分外明顯,永難磨滅了?不僅是背影時時在我眼前顯現,魯迅筆底的烏篷船對我也永遠是那麼親切,雖然姑爹小船上蓋的只是破舊的篷,遠比不上紹興的烏篷船精緻,但姑爹的小小漁船仍然是那麼親切,那麼難忘……我什麼時候能夠用自己手中的筆,把那隻載著父愛的小船畫出來就好了。?慶賀我考進了頗有名聲的無錫師範,父親在臨離無錫回家時,給我買了瓶汽水喝,我以為汽水必定是甜甜的涼水,但喝到口,麻辣麻辣的,太難喝了。店夥計笑了:“以後變了城裡人,便愛喝了?”然而我至今不愛喝汽水。

  師範畢業生當個高小的教員,這是父親對我的最高期望。但師範生等於稀飯生,同學們都這樣自我嘲諷。我終於轉入了極難考進的浙江大學代辦的工業學校電機科,工業救國是大道,至少畢業後職業是有保障的。幸乎?不幸乎?由於一些偶然的客觀原因,我接觸到了杭州藝專,瘋狂地愛上了美術。正值那感情似野馬的年齡,為了愛,不聽父親的勸告,不考慮今後的出路,毅然轉入了杭州藝專。從此沉浮於茫無邊際的藝術苦海,去掙扎吧,去喝一口一口失業和窮困的苦水吧?我不怕,只是不願父親和母親看著兒子落魄潦倒。

  :臺階

  父親總覺得我們家的臺階低。

  我們家的臺階有三級,用三塊青石板鋪成。那石板多年前由父親從山上背下來,每塊大約有三百來斤重。那個石匠笑著為父親託在肩膀上,說是能一口氣背到家,不收石料錢。結果父親一下子背了三趟,還沒覺得花了太大的力氣。只是那一來一去的許多山路,磨破了他一雙麻筋草鞋,父親感到太可惜>,那石板沒經石匠光面,就鋪在家門口。多年來,風吹雨淋,人踩牛踏,終於光滑了些,但磨不平那一 顆顆硬幣大的小凹。臺階上積了水時,從堂裡望出去,有許多小亮點。天若放晴,穿堂風一吹,青石板比泥地幹得快,父親又用竹絲掃把掃了,石板上青幽幽的,寬敞陰涼,由不得人不去坐一坐,躺一躺。 母親坐在門檻上幹活,我就被安置在青石板上。母親說我那時好乖,我乖得坐坐就知道趴下來,用手指抓青石板,劃出細細的沙沙聲,我就痴痴地笑。我流著一大串涎水,張嘴在青石板上啃,結果啃了一嘴泥沫子。 再大些,我就喜歡站在那條青石門檻上往臺階上跳。先是跳一級臺階,蹦、蹦、蹦!後來,我就 跳二級臺階,蹦、蹦!再後來,我跳三級臺階,蹦!又覺得從上往下跳沒意思,便調了個頭,從下往上跳,啪、啪、啪!後來,又跳二級,啪、啪!再後來,又跳三級,啪!我想一步跳到門檻上,但摔了一大跤。父親拍拍我後腦勺說,這樣是會吃苦頭的!

  父親的個子高,他覺得坐在臺階上很舒服。父親把屁股坐在最高的一級上,兩隻腳板就擱在最低的一級。他的腳板寬大,裂著許多幹溝,溝裡嵌著沙子和泥土。父親的這雙腳是洗不乾淨的,他一般都去裡洗,拖著一雙溼了的草鞋唿嗒唿嗒地走回來。大概到了過年,父親才在家裡洗一次腳。那天,母親就特別高興,親自為他端了一大木盆水。盆水冒著熱氣,父親就坐在臺階上很耐心地洗。因為沙子多的緣故,父親要了個板刷刷拉刷拉地刷。後來父親的腳終於洗好了,終於洗出了腳的本色,卻也是黃几几的,是泥土的 顏色。我為他倒水,倒出的是一盆泥漿,木盆底上還積了一層沙。父親說洗了一次乾淨的腳,覺得這腳輕飄飄的沒著落,踏在最硬實的青石板上也像踩在棉花上似的。

  我們家的臺階低!父親又像是對我,又像是自言自語地感嘆。這句話他不知說了多少遍。

  在我們家鄉,住家門口總有臺階,高低不盡相同,從二三級到十幾級的都有。家鄉地勢低,屋基做高 些,不大容易進水。另外還有一說,臺階高,屋主人的地位就相應高。鄉鄰們在一起常常戲稱:你們家的臺階高!言外之意,就是你們家有地位啊。

  父親老實厚道低眉順眼累了一輩子,沒人說過他有地位,父親也從沒覺得自己有地位。但他日夜盼著,準備著要造一棟有高臺階的新屋。

  父親的準備是十分漫長的。他今天從地裡撿回一塊磚,明天可能又撿進一片瓦,再就是往一個黑瓦罐裡塞角票。雖然這些都很微不足道,但他做得很認真。於是,一年中他七個月種田,四個月去山裡砍柴,半個月在大溪灘上撿屋基卵石,剩下半個月用來過 年、編草鞋。大熱天父親挑一擔穀子回來,身上著一片大汗,顧不得揩一把,就往門口的臺階上一坐。他開始“磨刀”。“磨刀”就是過煙癮。煙吃飽了,“刀”快,活做得去。

  臺階旁栽著一棵桃樹,桃樹為臺階遮出一片綠陰。父親坐在綠陰裡,能看見別人家高高的臺階,那裡栽著幾棵柳樹,柳樹枝老是搖來搖去,卻搖不散父親那專注的目光。這時,一片片旱菸霧在父親頭上飄來 飄去。

  父親磨好了“刀”。去菸灰時,把煙槍的銅盞對著青石板嘎嘎地敲一敲,就匆忙地下田去。

  冬天,晚稻收倉了,春花也種下地,父親穿著草鞋去山裡砍柴。他砍柴一為家燒,二為賣錢,一元一擔。父親一天砍一擔半,得一元五角。那時我不知道山有多遠,只知道雞叫三遍時父親出發,黃昏貼近家門口時歸來,把柴靠在牆根上,很疲倦地坐在臺階上,把已經磨穿了底的草鞋脫下來,壘在門牆邊。一個冬天下來,破草鞋堆得超過了臺階。

  父親就是這樣準備了大半輩子。塞角票的瓦罐滿了幾次,門口空地上鵝卵石堆得小山般高。他終於覺得可以造屋了,便選定一個日子,破土動工。造屋的那些日子,父親很興奮。白天,他陪請來的匠人一起幹,晚上他一個人搬磚頭、擔泥、籌劃材料,幹到半夜。睡下三四個鐘頭,他又起床安排第二天的活。我擔心父親有一天會垮下來。然而,父親的 精力卻很旺盛,臉上總是掛著笑容,在屋場上從這頭走到那頭,給這個遞一支菸,又為那個送一杯茶。終於,屋頂的最後一片瓦也蓋上了。接著開始造臺階。 那天早上父親天沒亮就起了床,我聽著父親的腳步聲很輕地響進院子裡去。我起來時,父親已在新屋門口踏黃泥。黃泥是用來砌縫的,這種黏性很強的黃泥摻上一些石灰水豆漿水,砌出的縫鐵老鼠也鑽不開。那時已經是深秋,露水很大,霧也很大,父親浮在霧裡。父親頭髮上像是飄了一層細雨,每一根細發都艱難地挑著一顆乃至數顆小水珠,隨著父親踏黃泥的節奏一起一伏。晃破了便滾到額頭上,額頭上一會兒 就滾滿了黃豆大的露珠。等泥水匠和兩個助工來的時候,父親已經把滿滿一凼黃泥踏好。那黃泥加了石灰和豆漿,顏色似玉米,紅中透著白,上面冒著幾個水泡,被早晨的陽光照著,亮亮的,紅得很耀眼。

  父親從老屋裡拿出四顆大鞭炮,他居然不敢放,讓我來。我把火一點,呼一聲,鞭炮躥上了高空,稍停頓一下便掉下來,在即將落地的瞬間,啪那條紅色的紙棍便被炸得粉碎。許多紙筒落在父親的頭上肩膀上,父親的兩手沒處放似的,抄著不是,貼在胯骨上也不是。他彷彿覺得有許多目光在望他,就盡力把胸挺得高些,無奈,他的背是駝慣了的,胸無法挺得高。因而,父親明明該高興,卻露出些尷尬的笑。 不知怎麼回事,我也偏偏在這讓人高興的瞬間發現,父親老了。糟糕的是,父親卻沒真正覺得他自己老,他仍然和我們一起去撬老屋門口那三塊青石板,父親邊撬邊和泥水匠爭論那石板到底多重。泥水匠說 大約有三百五十斤吧,父親說不到三百斤。我親眼看到父親在用手去託青石板時腰閃了一下。我就不讓他 抬,他堅持要抬。抬的時候,他的一隻手按著腰。 三塊青石板作為新臺階的基石被砌進去了。父親曾摸著其中一塊的那個小凹驚異地說,想不到這麼深了,怪不得我的煙槍已經用舊了三根呢。 新臺階砌好了,九級,正好比老臺階高出兩倍。新臺階很氣派,全部用水泥抹的面,泥瓦匠也很用心,面抹得很光。父親按照要求,每天在上面澆一遍水。隔天,父親就用手去按一按臺階,說硬了硬了。再隔幾天,他又用細木棍去敲了敲,說實了實了。又隔了幾天,他整個人走到臺階上去,把他的大腳板在每個部位都踩了踩,說全凍牢了。

  於是,我們的家就搬進新屋裡去。於是,父親和我們就在新臺階上進進出出。搬進新屋的那天,我真想從臺階上面往下跳一遍,再從下往上跳一遍。然而,父親叮囑說,泥瓦匠交代,還沒怎麼大牢呢,小心些才是。其實,我也不想跳。我已經是大人了。而父親自己卻熬不住,當天就坐在臺階上抽菸。他坐在最高的一級上。他抽了一筒,舉起煙槍往臺階上磕菸灰,磕了一下,感覺手有些不對勁,便猛然愣住。他忽然醒悟,臺階是水泥抹的面,不經磕。於是 ,他就憋住了不磕。正好那會兒有人從門口走過,見到父親就打招呼說,晌午飯吃過了嗎?父親回答沒吃過。其實他是吃 過了,父親不知怎麼就回答錯了。第二次他再坐檯階上時就比上次低了一級,他總覺得坐太高了和人打招呼有些不自在。然而,低了一級他還是不自在,便一級級地往下挪,挪到最低一級,他又覺得太低了,乾脆就坐到門檻上去。但門檻是母親的位置。農村裡有這麼個風俗,大庭廣眾之下,夫婦倆從不合坐一條板凳。

  有一天,父親挑了一擔水回來,噔噔噔,很輕鬆地跨上了三級臺階,到第四級時,他的腳抬得很高,彷彿是在跨一道門檻,踩下去的時候像是被什麼東西硌了一硌,他停頓了一下,才提後腳。那根很老的毛竹扁擔受了震動,便“嘎嘰”地慘叫了一聲,父親身子晃一晃,水便潑了一些在臺階上。我連忙去搶父親的擔子,他卻很粗暴地一把推開我:不要你湊熱鬧,我連一擔水都挑不動嗎!我只好讓在一邊,看父親把水挑進廚房裡去。廚房裡又傳出一聲扁擔沉重的叫聲,我和母親都驚了驚,但我們都盡力保持平靜。等父 親從廚房出來,他那張古銅色的臉很像一塊青石板。父親說他的腰閃了,要母親為他治治。母親懂土方,用根針放火上燒一燒,在父親閃腰的部位刺九個洞,每個洞都刺出鮮紅的血,然後拿出舀米的竹筒,點個火在筒內過一下,啪一聲拍在那九個血孔上。第二天早晨,母親拔下了那個竹筒,於是,從父親的腰裡流出好大一攤汙黑的血。這以後,我就不敢再讓父親挑水。挑水由我包了。父親閒著沒什麼事可幹,又覺得很煩躁。以前他可以在青石臺階上坐幾個小時,自那次腰閃了之後,似乎失去了這個興趣,也不願找別人聊聊,也很少跨出我們家的臺階。偶爾出去一趟,回來時,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樣。

  我就陪父親在門檻上休息一會兒,他那顆很倔的頭顱埋在膝蓋裡半晌都沒動,那極短的發,似剛收割 過的莊稼茬,高低不齊,灰白而失去了生機。

  好久之後,父親又像問自己又像是問我:這人怎麼了?

  怎麼了呢,父親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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