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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eral 更新 2024年12月25日

  豐子愷是我國新文化運動的啟蒙者之一,早在二十年代他就出版了《藝術概論》《音樂入門》《西洋名畫巡禮》《豐子愷文集》《豐子愷散文集》等著作。下面是小編為大家整理的關於的相關資料,供您參考!

  篇【1】:野外理髮處

  我的船所泊的岸上,小雜貨店旁邊的草地上,停著一副剃頭擔。我躺在船榻上休息的時候,恰好從船窗中望見這副剃頭擔的全部。起初剃頭司務獨自坐在凳上吸菸,後來把凳讓給另一個人坐了,就剃這個人的頭。我手倦拋書,而晝夢不來,凝神縱目,眼前的船窗便化為畫框,框中顯出一幅現實的畫圖來。這圖中的人物位置時時在變動,有時會變出極好的構圖來,疏密勻稱姿勢集中,宛如一幅寫實派的西洋畫。有時微嫌左右兩

  旁空地太多太少,我便自己變更枕頭的放處,以適應他們的變動,而求船窗中的妥貼的構圖。但妥貼的構圖不可常得,剃頭司務忽左忽右忽前忽後,行動變化不測,我的枕頭剛剛放定,他們的位置已經移變了。唯有那個被剃頭的人,身披白布,當模特兒一般地靜坐著,大類畫中的人物。

  平日看到剃頭,總以為被剃者為主人,剃者為附從。故被剃者出錢僱用剃頭司務,而剃頭司務受命做工;被剃者端坐中央,而剃頭司務盤旋奔走。但繪畫地看來,適得其反:剃頭司務為畫中主人,而被剃者為附從。因為在姿勢上,剃頭司務提起精神做工,好像雕刻家正在製作,又好像屠戶正在殺豬。而被剃者不管是誰,都垂頭喪氣地坐著,忍氣吞聲地讓他弄,好像病人正在求醫,罪人正在受刑。聽說今春杭州舉行金剛法會時,班禪喇嘛叫某剃頭司務來剃一個頭,送他十塊錢,剃頭司務叩頭道謝。若果有其事,這剃頭司務剃“活佛”之頭,受十元之賞,而以大禮答謝,可謂榮幸而恭敬了。

  但我想當他工作的時候,“活佛”也是默默地把頭交付他,任他支配的。假如有人照一張“喇嘛剃頭攝影”,掛起來當作畫看,畫中的主人必是剃頭司務,而喇嘛為剃頭司務的附從。純粹用感覺來看,剃頭這景象中,似覺只有剃頭司務一個人;被剃的人暫時變成了一件東西。因為他無聲無息,呆若木雞;全身用白布包裹,只留出毛毛草草的一個頭,而這頭又被操縱在剃頭司務之手,全無自主之權。請外科郎中開刀的人要叫“阿唷哇”,受刑罰的人要喊“青天大老爺”,獨有被剃頭的人一聲不響,絕對服從地把頭讓給別人弄。因為我在船窗中眺望岸上剃頭的景象,在感覺上但見一個人的活動,而不覺得其為兩個人的勾當。我很同情於這被剃者:那剃頭司務不管耳、目、口、鼻,處處給他抹上水,塗上肥皂,弄得他淋漓滿頭;撥他的下巴,他只得仰起頭來;拉他的耳朵,他只得旋轉頭去。這種身體的不自由之苦,在照相館的鏡頭前面只吃數秒鐘,猶可忍也;但在剃頭司務丟下要吃個把鐘頭,實在是人情所難堪的!我們岸上這位被剃頭者,耐力格外強:他的身體常常為了適應剃頭司務的工作而轉側傾斜,甚至身體的重心越出他所坐的凳子之外,還是勉力支撐。我躺在船裡觀看,代他感覺非常的吃力。人在被剃頭的時候,暫時失卻了人生的自由,而做了被人玩弄的傀儡。

  我想把船窗中這幅圖畫移到紙上。起身取出速寫簿,拿了鉛筆等候著。等到妥貼的位置出現,便寫了一幅,放在船中的小桌子上,自己批評且修改。這被剃頭者全身蒙著白布,肢體不分,好似一個雪菩薩。幸而白布下端的左邊露出凳子的腳,調劑了這一大塊空白的寂寞。又全靠這凳腳與右邊的剃頭擔子相對照,穩固了全圖的基礎。凳腳原來只露一隻,為了它在圖中具有上述的兩大效用,我擅把兩腳都畫出了。我又在凳腳的旁邊,白布的下端,擅自添上一朵墨,當作被剃頭者的黑褲的露出部分。我以為有了這一朵墨,白布愈加顯見其白;剃頭司務的鞋子的黑在畫的下端不致孤獨。而為全圖的主眼的一大塊黑色─—剃頭司務的背心─—亦得分佈其同類色於畫的左下角,可以增進全圖的統調。為求這黑色的統調,我的簽字須寫得特別粗大些。

  船主人於我下船時,給十個銅板與小雜貨店,向他們屋後的地上採了一籃豌豆來,現在已經煮熟,送進一盤來給我吃。看見我正在熱心地弄畫,便放了盤子來看。“啊,畫了一副剃頭擔!”他說:“像在那裡挖耳朵呢。小雜貨店後面的街上有許多花樣:捉牙蟲的、測字的、旋糖的,還有打拳頭賣膏藥的……我剛才去採豆時從籬笆間望見,花樣很多,明天去畫!”我未及回答,在我背後的小洞門中探頭出來看畫的船主婦接著說:“先生,我們明天開到南潯去,那裡有許多花園,去描花園景緻!”她這話使我想起船艙裡掛著一張照相:那照相里所攝取的,是一株盤曲離奇的大樹,樹下的欄杆上靠著一個姿態閒雅而裝束楚楚的女子,好像一位貴婦人;但從相貌上可以辨明她是我們的船主婦。大概這就是她所愛好的花園景緻,所以她把自己盛妝了加入在裡頭,拍這一張照來掛在船艙裡的。我很同情於她的一片苦心。這照片彷彿表示:她在物質生活上不幸而做了船孃,但在精神生活上十足地是一位貴婦人。世間頗有以為凡畫必須優美華麗的人;以為只有風、花、雪、月、朱

  欄、長廊、美人、名士是畫的題材的人。我們這船主婦可說是這種人的代表。我吃著豌豆和這船家夫婦倆談了些閒話,他們就回船梢去做夜飯。

  篇【2】:漸

  使人生圓滑進行的微妙的要素,莫如“漸”;造物主騙人的手段,也莫如“漸”。在不知不覺之中,天真爛漫的孩子“漸漸”變成野心勃勃的青年;慷慨豪俠的青年“漸漸”變成冷酷的成人;血氣旺盛的成人“漸漸”變成頑固的老頭子。因為其變更是漸進的,一年一年地、一月一月地、一日一日地、一時一時地、一分一分地、一秒一秒地漸進,猶如從斜度極緩的長遠的山坡上走下來,使人不察其遞降的痕跡,不見其各階段的境界,而似乎覺得常在同樣的地位,恆久不變,又無時不有生的意趣與價值,於是人生就被確實肯定,而圓滑進行了。假使人生的進行不象山陂而象風琴的鍵板,由do忽然移到re,即如昨夜的孩子今朝忽然變成青年;或者象旋律的“接離進行”地由do忽然跳到mi,即如朝為青年而夕暮忽成老人,人一定要驚訝、感慨、悲傷、或痛感人生的無常,而不樂為人了。故可知人生是由“漸”維持的。這在女人恐怕尤為必要:歌劇中,舞臺上的如花的少女,就是將來火爐旁邊的老婆子,這句話,驟聽使人不能相信,少女也不肯承認,實則現在的老婆子都是由如花的少女“漸漸”變成的。

  人之能堪受境遇的變衰,也全靠這“漸”的助力。鉅富的紈啞子弟因屢次破產而“漸漸”蕩盡其家產,變為貧者;貧者只得做傭工,傭工往往變為奴隸,奴隸容易變為無賴,無賴與乞丐相去甚近,乞丐不妨做偷兒……這樣的例,在小說中,在實際上,均多得很。因為其變衰是延長為十年二十年而一步一步地“漸漸”地達到的,在本人不感到甚麼強烈的刺激。故雖到了飢寒病苦刑笞交迫的地步,仍是熙熙然貪戀著目前的生的歡喜。假如一位千金之子忽然變了乞丐或偷兒,這人一定憤不欲生了。

  這真是大自然的神祕的原則,造物主的微妙的工夫!陰陽潛移,春秋代序,以及物類的衰榮生殺,無不暗合於這法則。由萌芽的春“漸漸”變成綠蔭的夏,由凋零的秋“漸漸”變成枯寂的冬。我們雖已經歷數十寒暑,但在圍爐擁衾的冬夜仍是難於想象飲冰揮扇的夏日的心情;反之亦然。然而由冬一天一天地、一時一時地、一分一分地、一秒一秒地移向夏,由夏一天一天地、一時一時地、一分一分地、一秒一秒地移向冬,其間實在沒有顯著的痕跡可尋。晝夜也是如此:傍晚坐在窗下看書,書頁上“漸漸”地黑起來,倘不斷地看下去***目力能因了光的漸弱而漸漸加強***,幾乎永遠可以認識書頁上的字跡,即不覺晝之已變為夜。黎明憑窗,不瞬目地注視東天,也不辨自夜向晝的推移的痕跡。兒女漸漸長大起來,在朝夕相見的父母全不覺得,難得見面的遠親就相見不相識了。往年除夕,我們曾在紅蠟燭底下守候水仙花的開放,真是痴態!倘水仙花果真當面開放給我們看,便是大自然的原則的破壞,宇宙的根本的搖動,世界人類的末日臨到了!

  “漸”的作用,就是用每步相差極微極緩的方法來隱蔽時間的過去與事物的變遷的痕跡,使人誤認其為恆久不變。這真是造物主騙人的一大詭計!這有一件比喻的故事:某農夫每天朝晨抱了犢而跳過一溝,到田裡去工作,夕暮又抱了它跳過溝回家。每日如此,未嘗間斷。過了一年,犢已漸大,漸重,差不多變成大牛,但農夫全不覺得,仍是抱了它跳溝。有一天他因事停止工作,次日再就不能抱了這牛而跳溝了。造物的騙人,使人留連於其每日每時的生的歡喜而不覺其變遷與辛苦,就是用這個方法的。人們每日在抱了日重一日的牛而跳溝,不準停止。自己誤以為是不變的,其實每日在增加其苦勞!

  我覺得時辰鍾是人生的最好的象徵了。時辰鐘的針,平常一看總覺得是“不動”的;其實人造物中最常動的無過於時辰鐘的針了。日常生活中的人生也如此,刻刻覺得我是我,似乎這“我”永遠不變,實則與時辰鐘的針一樣的無常!一息尚存,總覺得我仍是我,我沒有變,還是留連著我的生,可憐受盡“漸”的欺騙!

  “漸”的本質是“時間”。時間我覺得比空間更為不可思議,猶之時間藝術的音樂比空間藝術的繪畫更為神祕。因為空間姑且不追究它如何廣大或無限,我們總可以把握其一端,認定其一點。時間則全然無從把握,不可挽留,只有過去與未來在渺茫之中不絕地相追逐而已。性質上既已渺茫不可思議,分量上在人生也似乎太多。因為一般人對於時間的悟性,似乎只夠支配搭船乘車的短時間;對於百年的長期間的壽命,他們不能勝任,往往迷於區域性而不能顧及全體。試看乘火車的旅客中,常有明達的人,有的寧犧牲暫時的安樂而讓其坐位於老弱者,以求心的太平***或博暫時的美譽***;有的見眾人爭先下車,而退在後面,或高呼“勿要軋,總有得下去的!”

  “大家都要下去的!”然而在乘“社會”或“世界”的大火車的“人生”的長期的旅客中,就少有這樣的明達之人。所以我覺得百年的壽命,定得太長。象現在的世界上的人,倘定他們搭船乘車的期間的壽命,也許在人類社會上可減少許多凶險殘慘的爭鬥,而與火車中一樣的謙讓,和平,也未可知。

  然人類中也有幾個能勝任百年的或千古的壽命的人。那是“大人格”,“大人生”。他們能不為“漸”所迷,不為造物所欺,而收縮無限的時間並空間於方寸的心中。故佛家能納須彌於芥子。中國古詩人***白居易***說:“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英國詩人***Blake***也說:“***裡見世界,一朵花裡見天國;手掌裡盛住無限,一剎那便是永劫。”

  篇【3】:秋

  我的年歲上冠用了“三十”二字,至今已兩年了。不解達觀的我,從這兩個字上受到了不少的暗示與影響。雖然明明覺得自己的體格與精力比二十九歲時全然沒有什麼差異,但“三十”這一個觀念籠在頭上,猶之張了一頂陽傘,使我的全身蒙了一個暗淡色的陰影,又彷彿在日曆上撕過了立秋的一頁以後,雖然太陽的炎威依然沒有減卻,寒暑表上的熱度依然沒有降低,然而只當得餘威與殘暑,或霜降木落的先驅,大地的節候已從今移交於秋了。實際,我兩年來的心情與秋最容易調和而融合。這情形與從前不同。在往年,我只慕春天。我最歡喜楊柳與燕子。尤其歡喜初染鵝黃的嫩柳。我曾經名自己的寓居為“小楊柳屋”,曾經畫了許多楊柳燕子的畫,又曾經摘取秀長的柳葉,在厚紙上裱成各種風調的眉,想象這等眉的所有者的顏貌,而在其下面添描出眼鼻與口。

  那時候我每逢早春時節,正月二月之交,看見楊柳枝的線條上掛了細珠,帶了隱隱的青色而“遙看近卻無”的時候,我心中便充滿了一種狂喜,這狂喜又立刻變成焦慮,似乎常常在說:“春來了!不要放過!趕快設法招待它,享樂它,永遠留住它。”我讀了”良辰美景奈何天”等句,曾經真心地感動。以為古人都太息一春的虛度。前車可鑑!到我手裡決不放它空過了。最是逢到了古人惋惜最深的寒食清明,我心中的焦灼便更甚。那一天我總想有一種足以充分酬償這佳節的舉行。我準擬作詩,作畫,或痛飲,漫遊。雖然大多不被實行;或實行而全無效果,反而中了酒,鬧了事,換得了不快的回憶;但我總不灰心,總覺得春的可戀。我心中似乎只有知道春,別的三季在我都當作春的預備,或待春的休息時間,全然不曾注意到它們的存在與意義。而對於秋,尤無感覺:因為夏連續在春的後面,在我可當作春的過剩;冬先行春的前面,在我可當作春的準備;獨有與春全無關聯的秋,在我心中一向沒有它的位置。

  年齡告了立秋以後,兩年來的心境完全轉了一個方向,也變成秋天了。然而情形與前不同:並不是在秋日感到像昔日的狂喜與焦灼。我只覺得一到秋天,自己的心境便十分調和。非但沒有那種狂喜與焦灼,直常常被秋風秋雨秋色秋光所吸引而融化在秋中,暫時失卻了自己的所在。而對於春,又並非像昔日對於秋的無感覺。我現在對於春非常厭惡。每當永珍回春的時候,看到群花的鬥豔,蜂蝶的擾攘,以及草木昆蟲

  等到處爭先恐後地滋生繁殖的狀態,我覺得天地間的凡庸,貪婪,無恥,與愚痴,無過於此了!尤其是在青春的時候,看到柳條上掛了隱隱的綠珠,桃枝上著了點點的紅斑,最使我覺得可笑又可憐。我想喚醒一個花蕊來對它說:“啊!你也來反覆

  這老調了!我眼看見你的無數的祖先,個個同你一樣地出世,個個努力發展,爭榮競秀;不久沒有一個不憔悴而化泥塵。你何苦也來反覆這老調呢?如今你已長了這孽根,將來看你弄嬌弄豔,裝笑裝顰,招致了蹂躪,摧殘,攀折之苦,而步你的祖先們的後塵!”實際,迎送了三十幾次的春來春去的人,對於花事早已看得厭倦,感覺已經麻木,熱情已經冷卻,決不會再像初見世面的青年少女地為花的幻姿所誘惑而贊之,嘆之,憐之,惜之了。況且天地萬物,沒有一件逃得出榮枯,盛衰,生滅,有無之理。

  過去的歷史昭然地證明著這一點,無須我們再說。古來無數的詩人千遍一律地為傷春惜花費詞,這種效顰也覺得可厭。假如要我對於世間的生榮死滅費一點詞,我覺得生榮不足道,而寧願歡喜讚歎一切的死滅。對於死者的貪婪,愚昧,與怯弱,後者的態度何等謙遜,悟達,而偉大!我對於春與秋的舍取,也是為了這一點。夏目漱石三十歲的時候,曾經這樣說:“人生二十而知有生的利益;二十五而知有明之處必有暗;至於三十的今日,更知明多之處暗亦多,歡濃之時愁亦重。”我現在對於這話也深抱同感;有時又覺得三十的特徵不止這一端,其更特殊的是對於死的體感。青年們戀愛不遂的時候慣說生生死死,然而這不過是知有“死”的一回事而已,不是體感。

  猶之在飲冰揮扇的夏日,不能體感到圍爐擁衾的冬夜的滋味。就是我們閱歷了三十幾度寒暑的人,在前幾天的炎陽之下也無論如何感不到浴日的滋味。圍爐,擁衾,浴日等事,在夏天的人的心中只是一種空虛的知識,不過曉得將來須有這些事而已,但是不能體感它們的滋味。須得入了秋天,炎陽逞盡了威勢而漸漸退卻,汗水浸胖了的肌膚漸漸收縮,身穿單衣似乎要打寒噤,而手觸法郎絨覺得快適的時候,於是圍爐、擁衾,浴日等知識方能漸漸融入體驗界中而化為體感。我的年齡告了立秋以後,心境中所起的最特殊的狀態便是這對於“死”的體感。以前我的思慮真疏淺!以為春可以常在人間,人可以永在青年,竟完全沒有想到死。又以為人生的意義只在於生,我的一生最有意義,似乎我是不會死的。直到現在,仗了秋的慈光的鑑照,死的靈氣鍾育,才知道生的甘苦悲歡,是天地間反覆過億萬次的老調,又何足珍惜?我但求此生的平安的度送與脫出而已。猶之罹了瘋狂的人,病中的顛倒迷離何足計較?但求其去病而已。我正要擱筆,忽然西窗外黑雲瀰漫,天際閃出一道電光,發出隱隱的雷聲,驟然灑下一陣夾著冰雹的秋雨。啊!原來立秋過得不多天,秋心稚嫩而未曾老練,不免還有這種不調和的現象,可怕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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