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的文章節選
冰心老人一生作品數量繁多,繁星春水都是著名文學作品,每一篇都是膾炙人口的名篇,下面是小編為大家整理的關於的相關資料,供您參考!
篇1
——為《東方少年》創刊而寫
初冬黎明時的燈光,總給人一種溫暖,一種慰藉,一種希望。因為從家家窗戶射出來的光明,是這片大地上人們醒起的訊號,是燦爛陽光的前奏!
我的臥室是朝南的。我的床緊挨著北牆,從枕上總能看見前面那一座五層樓的宿舍,黑暗中就像一堵大灰牆似的。
近來睡眠少了,往往在黎明四五點鐘醒來,這時天空沉黑,萬籟無聲,而我的心潮卻挾著百感,洶湧而來……長夜漫漫,我充分地體會到古人詩中所說的“秋宵不肯明”的無聊滋味。
這時對面那座樓上忽然有一扇窗戶亮了!這一塊長方形的桔紅色的燈光,告訴我,我不是一個獨醒的人!我忽然心裡感到說不出的快樂。
白天,我在樓下散步的時候,在我們樓前奔走踢球的男孩子,和在我窗外的松樹和梨樹之間拴上繩子跳猴皮筋的女孩子,他們和我招呼時,常常往前面一指說:“我們的家就在那座樓上,你看那不是我們的窗戶!”
從這扇發光的窗戶位置上看去,我認出了那是央金家的盥洗室。這個用功的小姑娘,一早就起來讀書了。
漸漸地一扇又一扇的窗戶,錯錯落落地都亮了起來。強強,阿卜都拉他們也都起來了,他們在一夜充分地休息之後,正在穿衣、漱洗,精神抖擻地準備每天清晨的長跑。
這時天空已從深灰色變成了淺灰色,前面的大樓已現了輪廓,燈光又一盞一盞地放心地滅了。天光中已出現了魚肚白色,燦爛的朝陽,不久就要照到窗前的書案上了。
燈光已經完成了它的“陽光的先行者”的使命,我也開始了我的寧靜愉悅的一天。
***本篇最初發表於《東方少年》1982年第1期***
一九五九年二月。
篇2
去年冬季大考的時候,我因為抱病,把《聖經》課遺漏了;第二天我好了,《聖經》課教授安女士,便叫我去補考。
那一天是陰天,雖然不下雪,空氣卻極其沉悶。我無精打采的,夾著一本《聖經》,繞著大院踏著雪,到她住的那座樓上,上了臺階,她已經站在門邊,一面含笑著問我“病好了沒有”,一面帶我到她的書房裡去。她坐在搖椅上,我扶著椅背站在爐旁。她接過《聖經》,打開了;略略的問我幾節詩篇上的詩句,以後就拿筆自己在本子上寫字。我抬起頭來,——無意中忽然看見了爐臺上倚著的一幅畫!
一片危峭的石壁,滿附著蓬蓬的枯草。壁上攀援著一個牧人,揹著臉,右手拿著竿子,左手卻伸下去摩撫巖下的一隻小羊,他的指尖剛及到小羊的頭上。天空裡卻盤旋著幾隻飢鷹。畫上的天色,也和那天一樣,陰沉——黯淡。
看!牧人的衣袖上,掛著荊棘,他是攀崖逾嶺的去尋找他的小羊,可憐的小羊!它迷了路,地下是歧途百出,天上有飢鷹緊追著——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牧人來了!並不責備它,卻仍舊愛護它。它又悲痛,又慚悔,又喜歡,只溫柔羞怯的,仰著頭,挨著牧人手邊站著,動也不動。
我素來雖然極愛圖畫,也有一兩幅的風景畫,曾博得我半天的凝注。然而我對於它們的態度,卻好像是它們來娛悅我,來求我的品鑑賞玩;因此從我這裡發出來的,也只有讚歎的話語,和愉快的感情。
這幅畫卻不同了!它是暗示我,教訓我,安慰我。它不容我說出一句話,只讓我靜穆沉肅的立在爐臺旁邊。——
我注目不動,心中的感想,好似潮水一般的奔湧。一會兒忽然要下淚,這淚,是感激呢?是信仰呢?是得了慰安呢?它不容我說,我也說不出來——
篇3
因為我喜歡水,我愛看一切的江河湖海。我這一輩子,在國內國外,看見過許許多多美麗的、值得記憶的湖:有的是山遮月映,加上湖邊樓臺的燈火,明媚得像仙境;有的是遠島青青,驚濤拍岸,壯闊得像大海;有的是雪山回抱,湖水在凝冷的雲氣之下,深沉得像一片紫晶;有的是叢林掩映,繁花夾岸,湖水顯得比青天還藍,比碧玉還翠……這些湖都可以用筆畫它,用詩的散文,或散文的詩去描寫它。獨有在去年十一月十一日的黃昏,我在蘇聯的列寧格勒城西北三十多裡,所看到的拉茲列夫湖,是難以形容的!這個湖,既不深,也不大,它是一對氾濫瀦水的姊妹澤沼——拉茲列夫,俄文是氾濫的意思——我去的那天,是冬天陰霧的黃昏,既沒有晚霞落照,也沒有月光星光,湖水靜得沒有一點聲音,周圍長著很高的蘆葦,深深的薄霧之中,看不到邊際。但是它給我的印象——我說印象是不對的,因為不能說我在欣賞它,乃是它自己,這個世界上最美麗、最偉大、最樸素、“像真理一樣樸素”的湖,把我包圍在它裡面去了。自從看見過它,我再也忘不掉它。它不是供人欣賞遊玩的湖,它是受著世界上千千萬萬人民參謁瞻仰的湖,因為它在一九一七年八月以後,阿芙樂爾船上一聲炮響不久以前,曾經親炙過一個最偉大、最樸素、“像真理一樣樸素”的人——列寧!湖邊樹林裡,曾是這位偉大的人的“綠色的辦公室”。這個辦公室的“仰頂”是蔚藍的青天,“地板”是鬆軟的沙土和厚厚的落葉。辦公室的桌子和椅子是一高一矮的兩座樹根,就在這個最偉大最樸素的辦公室裡,列寧寫出天才的著作:《國家與革命》,和其他經典檔案。離開這書桌不遠,兩根樹杈支著一根橫木,上面吊著一把鐵壺。這把鐵壺,我再也忘不了,因為它和北京常用的鐵壺一模一樣,是在戶戶人家的爐上都能看到的、黑色的、最平凡最樸素的水壺。就在這鐵壺的下面,列寧架起枯枝,點上火,然後再回到辦公桌上去,執筆凝思,一面靜待著壺水的沸聲。樹林的後面,一個用厚厚的草搭成的、僅容一人躺臥的尖頂草棚,就是這位割草工人——伊凡洛夫***列寧的化名***夜裡容身之地。他日中寫作,清晨和黃昏,就在湖邊散步。他不但在這最寂靜、最平凡、最樸素的湖邊,會見了他最親密的戰友,計劃著怎樣掀起這個石破天驚的十月紅色風暴,他也在這個長滿了蘆葦,人跡罕到的湖邊,獨自欣賞著晚霞和新月。
這是一個多麼幸福的湖,和偉大的列寧多麼相稱的一個最樸素的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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