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可以做個農民
我本來是可以做個農民的。
不讀這麼多書,初中畢業就好。能寫個借條,看懂農藥化肥的說明就夠了。
春種,夏忙,秋收,冬閒。
春天,我去平整土地,或犁或耙。開著小四輪子,或者乾脆吆喝著那頭老黃牛。將解凍不久的土地翻的鬆鬆散散,滾的平平整整。累了的時候,一屁股坐在田埂上,點上一支菸,悠悠地吸著。看河對岸泛著綠意的柳樹,撥開腳邊的枯草,找尋那剛剛露出頭的綠草芽。之後我播種。種小麥,播玉米,點葵花......懷著一顆虔誠的心向上天禱告:一年風調雨順,能有個好收成。
夏天,天不亮就要起身,整日奔波在田間地頭。鋤草,施肥,澆水輪著幹。幹一遍不行,要一直重複著幹,直到莊稼收穫的時候。下雨了,要把低地裡的水退退。趕上又颳風,還要把吹到的玉米,葵花扶扶,儘量減少損失。太陽落山的時候,割一車草用來餵羊,趕著牛車往回走。用柳枝驅趕煩人的蚊子,哼著不成調的曲子。看落日把西邊的雲彩燒得通紅,像灶坑裡燒著的柴火。不用想也知道晚飯就快好了。
秋收更忙。不僅要起早還要貪黑。黃田在地,龍口奪食。一年的收成就擺在眼前,一年的辛苦就要有回報。農民的神經崩的最緊。天曉得會不會有一場雨,一陣雹,一股大風把成熟的莊稼給糟蹋了。所有人都使出十二分的力氣拼命搶收,這是在和老天爭。
先割麥。這是個苦差事。但是心裡不苦,是甜。然後脫粒。等所有的麥粒都堆到場院中的時候,父親會倒插一把木楔在麥堆上,招呼大家說,先等等裝,抽袋煙,讓長長。之後收葵花,葵花頭割回來打籽賣錢,葵花杆也要收回來,一年燒火做飯就用它了。玉米也是,玉米粒賣錢,留一些養一頭豬。玉米杆是羊兒們過冬的草料。
等所有的作物都歸倉了,點上一支菸,坐在房頂上看南歸的大雁。吐一口煙出去,唉~~~,這一年沒有白忙活。一個唉字道經盡了一年的辛苦。田野裡有些空,心裡踏實了。
冬天是個好季節。沒有活幹了,可以整天的溜達。聚到向陽被風處打槓,湊幾個人打打小麻將。興致來了,哥幾個喝酒去!
這個季節還有一件大事——殺豬!無論誰家殺豬,整個村子都像是在過節。殺豬要請一個殺豬匠,負責捅刀子。不會請其他人了,但是你可以去幫忙或是幫閒。你就是去給人家拔一根豬毛,一頓讓人流口水的豬肉燴酸菜就少不了你一份。又厚又肥的豬肉片子放在醃了一冬天的酸菜裡一燴。那叫一個解饞,爽!要是在來一盅熱辣的二鍋頭?神仙過的日子嘛!
就這樣一年一年的過,無論魏晉。
到了年齡,娶個心地善良,吃苦耐勞,孝敬公婆的女人做媳婦,生個大胖小子。從此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有什麼不好?
春天給孩兒做個柳哨,讓孩兒吹著滿世界跑;夏天帶仔到河裡游泳,摸魚,比比爺兒倆誰扎猛子時間長;秋天扔給娃一頭葵花,邊吃邊看著點羊啊!冬天和他一起牽上家裡的那條老狗去田野裡追野兔,雖說從來就沒有追上過。
一年一年又一年!
孩兒他媽,你別哭。我先下去探探路,等我在那邊扎住根,安頓好了,你在過來。孩兒啊,你媽辛苦一輩子不容易啊,你一定要好好孝順你媽啊。小孫孫,出去玩會,爺爺累了,想睡會兒。
故事結束,曲終人散。這樣的一世沒有什麼不好!
可我現在不是個農民,也做不回農民了。
有一種相依為命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