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素的穀穗

一

當穀穗高過雜草，嗩吶瘋長在穗下，瘠瘦的村莊漸漸變得生動而肥腴。

誰家的妹妹出嫁山外？

母親，正站在山窪谷地的另一端暗中凝望……

二

山野素有奔跑不息的太陽和月亮，多像山裡人汗水濺落的脆響，與季節進行最後的對話，直至黃牛跛蹄後，還有殘留在耕作過程中灌滿泥漿的谷茬，一行行地鋪向村莊之外。

穀穗，讓山妹充實和成熟，又讓母親倖福和憂傷。

三

過日子就是一谷一物，穿起淚珠汗珠和露珠的匆忙。太陽和月亮永遠代替不了糧食，但一晝夜過來，它們卻能長出許多莊稼和夢想。

有時看著那些低垂的穀穗，這個秋天被壓彎了的夢想彷彿陡然站直了。

四

擁擠的打穀場，那裡有沙沙聲和過場風，山裡人日益滄桑的臉開始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而夢的穀粒還粘在夢的枝頭，母親的眼淚是好大一場露水，淋溼了出嫁女兒的歸程。

不要小瞧這枚秋陽，已踩著如此深的禾色，把穀場、老屋、山地和秋收焊鑄在一起。季節之外，母親盼女的凝望和樸素的禾垛都還原成了黃土的顏色。

五

母親養的那隻母雞，正兩眼死死盯住場裡涼晒的穀子。母親就此掛念遠嫁的女兒能否吃上新谷？

其實，她的牽掛是多餘的。在他鄉只要有一勺月光，鄉間的這些親情也會得到幸福的餵養。

只是那村莊穀穗的靈光，總能照亮山妹回家的山路。

要不然，穀穗裡的熒光為何會在母親的體內生根、發芽、抽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