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夏裡的期待
春,分外的乾旱,夏,也就沒有那樣的溼潤了。
淺夏,乾熱風一場接著一場,從黎明刮到黎明,從傍晚刮到傍晚。農人們在時光的深處,惴惴不安地窺視著這個世界,期待著一朵雲,一場雨。乾熱,於人,於植被都是一種傷害。我曾去看醫生,他們說,因為你的眼睫毛過短,乾熱風來臨,沙塵的侵蝕,未能很好地保護眼睛,加上乾燥上火,致使眼角膜紅腫,毛細血管破裂。就這樣反反覆覆。
暮春裡,總期待一場溼潤。今時,那一種期待更加的急切。默默地站在窗前,用寫滿瞳憬的目光注視著遠山近水能塗上綠意。這種期待抑或焦灼,一次次在心底萌發。時而高溫,風,也總不厭其煩的來臨,人們戴著墨鏡,捂著口罩,來去匆匆,像是躲避一場瘟疫。
小巷前端那一棵柿樹,肌膚斑駁,默默堅守著狹窄的領地。當我穿越這條幽深的巷子,柿花噠噠的凋落。旁邊的木槿、棗樹的葉子也偶有凋零,它們靜靜地墊在行人的腳下。孤獨的巷子享受著落英的陪伴,終於滿足了它悵望了一個季節的相思。我想,那些零星穿越小巷的行人也許和我一樣,會萌生一種莫名的悵然:繽紛落英,化作泥土,我全然也是一位身臨其境的過客而已。
乾旱的淺夏,人們或許都是無比的虔誠,在荒蕪的心田裡墾出一方沃土,期待甘霖滋潤,只為目睹一場繁花盛事。到頭來,花落隨風,芳逝入土,無花無果,留下了一季的無奈與遺憾
過客,又有什麼辦法,只能像期待一段情感一樣期待著風調雨順。
淺夏的來臨,斷然會有冷暖空氣的交融,孕育一場溼潤的。墨跡天氣提醒:有中到大雨,人們欣喜不已。這雨,沒有預報中的粗狂,宛若春雨的溫柔,秋雨的纏綿,雨簾無聲,萬般柔情。這樣的夏雨是最具情調的,稍有張揚而不矜持,在靜謐的午夜,喚醒了一腔柔情,粗糙的日子瞬間變得細膩。我站在小巷盡頭的高處,遙望著遠近不一的山野,終見到了淺夏裡那一抹生機的韻調,攀爬的情懷,茂盛的輪廓。這些旖旎,讓小巷裡的鄉鄰變成一種欣喜,在不經意間,從心田溢位。
感恩歲月,是我一直秉承的。可那一句感謝的話又怎能凸顯我心靈的坦誠?那憂鬱狹窄的心田,又怎能盛裝下夏的絢爛與生機?所以,我極力想寫一篇所謂的美文給她,派遣所有的精詞美句。還想繪一幅水墨,殫盡竭慮地去彰顯她淡定之中的那一種生機與盎然。可這一些,卻換不來她的一次回眸,只能眼睜睜地望著淺夏的背影漸行漸遠,跨進盛夏的門檻。
小巷的轉彎處,有一方鵝卵般光滑的彩石,安臥在北牆根的腳下,見證著一代又一代的滄桑。此刻,悠然的坐上去,便有了一種往事再現的感覺。孩童時代,就圍著這塊鵝卵石做遊戲,爺爺在一旁點上一袋煙,煙霧嫋嫋直上,然後消散在小巷的上空。
我在想,一定是一位和我一樣期待溼潤,喜歡淺夏的先人,將這一塊鵝卵石從澎湃的河流奮力的運回來,坐在上面仰望一朵朵漂浮的雲兒時,一瓣棗花飄落在他深情的眼角,撞擊出一朵因沒有溼潤而傷感的淚花。幽巷,落英,淚花,鵝卵石,嫋嫋菸絲,不正是淺夏裡一幅水墨麼。
多年後的今天,這裡坐著匆匆來去的我,還有來去匆匆的淺夏。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這景緻無論怎樣的旖旎,怎樣的讓人留戀,也終將歸於平淡,甚至慢慢忘卻。歲月的深處不再是淺夏的純粹,或許與春日一樣的乾燥延綿,或許與春日一樣的風兒勁吹,佔據了心靈深處的那座村落以及村落裡的角角落落。那縷原本淡淡花香的空氣中瀰漫著浮塵的味道,那條原本安靜的小巷留下了一抹感傷記憶。
就在這剛剛溼潤的淺夏,就在這幽靜已久的小巷,我懷揣著春夏交替的感慨,又一次踏上了認知歲月的苦旅。
抹不去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