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憂傷散文
矜持的心就像開在寒冬的臘梅,一不留神便又和憂傷撞了個滿懷。微微閉上雙眼,淋淋瀝瀝的感受落寞在潸然。下面是小編給大家帶來的,供大家欣賞。
:漸行漸遠的憂傷
江南。古鎮。煙雨迷漫。梔子花開滿了竹籃,少女筍芽般的玉手挽住花籃,在橋頭站成一道風景,與花共吐芬芳。
古鎮一個尋常的早晨,是在霧的幔帳中慢慢凸現的,當黑色的瓦脊現出它的厚重時,橋下已有吱吱嘎嘎的木船劃過。橋上的路一直延到深深的巷裡,就這麼走了上千年,青石板已很老,已有無數的坑凹,使你感到無數歲月的痕跡,還有重疊的使你無法辯認的腳印,這是一份古老的凝重。和這份凝重相反的輕快,則是一路蹦跳上早學的孩子,她們是古鎮鮮活的理由。
巷口的阿婆在灑掃清除,弓成九十度的身子,重複著她的勞作。清瘦的老伯用他那爬滿蚯蚓般的手,一塊塊地卸著鋪板,花花綠綠的商品露了出來,轉瞬身後的鋪板已卸下一摞。
趕早市的女人行走在小巷:一把鮮綠的菠菜橫臥竹籃裡;幾枚香菇散落著,還帶著泥土的潮溼;三四棵茭白嫩如凝脂一般。菜不多,但很精緻,一如這南方女人,精細而典雅。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水養育了女兒,女兒又成了阿婆,成了阿婆的女人又變做了腳下的流水,她們日夜流淌,內涵很深,柔柔的,但又波瀾不驚。有一種獨特的韻,這種韻味寫在女人們的臉上,體現在她們的舉手投足間。水。女兒。她們已難解難分。
熱騰騰的小籠包子,引誘著我的食慾。面對著方桌前吃的忘我的食客,我於是要了一碟。那雪白的、鼓漲著的小包子,在碟子上開出了四朵花。我輕捏起一隻放到嘴裡,一股甜膩的湯水,使我的嘴巴僵在了半空。對面的老伯善解的笑我,碟子被我推去,老伯說了句:“吃不慣吧,姑娘!”我則尷尬地點頭。轉身離去。
是誰還在演繹著一份遠古的美麗呢?是上了年紀的阿婆們,只有她們坐在茶樓上,一方八仙桌,幾樣茶點,幾杯蓋碗清茶,青煙嫋嫋。紅絲線在白髮間穿行,一個絲結釦住,一個荷包就在桌上開出了兩朵並蒂蓮。她們一定是撿拾著年輕時的夢,夢裡的落花變成了手裡的荷包、香袋,想那得到的人該怎樣去珍惜呢!如今變成商品的荷包,遊人買了去,還能掂出那份沉掂嗎?女心悠悠------女紅是她們練就了一輩子的功夫,是用一生的愛去描繪的一幅畫兒!
在這雨霧迷朦的古鎮,是該有夢的。
推開窗子,就是幽長的小巷,幽長的夢。我是來尋夢的嗎?心底的夢在哪裡呢?是尋戴望舒的《雨巷》。望著這似曾相識處處在的小巷,我便在這巷裡迷失了。七十年的《雨巷》詩行如舊,小巷如舊,丁香女孩如舊,只是少了油紙傘。油紙傘掛在阿婆盛滿雜物的牆上,它已被塵封成一段記憶,輕易沒有人去觸控。偶爾,阿婆來到雜物間,會在不經意間瞟見它,眼神便定定的一路飄去。
來到小鎮,少不了在巷裡行走,雨是招手即來的。不是所有的雨都適合在巷裡行走的。大雨太急,兩排雨線逼仄著小巷,腳下流水如注,從容也被這雨水趕走了。雨最好不大,像雨又像霧,簷上有滴水,水就那麼一下下地砸入腳下的青石板,水珠兒飛濺。石牆上有片片薄綠,那是青苔的作品。這時的小巷幽長而寂寞。
詩人走來了,一襲青布長衫,一雙圓口布鞋,鞋有點潮溼,潮溼的還有詩人的眼睛。他一定是被某種東西牽引著,來到這裡。詩人眼裡的雨巷是美的,但有點惆悵,他要小巷更美,他要給這靜止的美,添上一道移動的風景。於是,撐著油紙傘的丁香女孩走來了,給詩人帶來一陣香風,如夢如幻地從詩人身旁飄過,消失在這雨巷的盡頭。這稍縱即逝的美,詩人抓住了,留下了一曲經典,還有如花的夢!
詩人是真誠而裸露的。
那晚,聽著屋簷滴水,好似時間的鐘擺,撫我入夢。我夢見自己在巷中行走,我故意穿了一雙高跟鞋,顯的更加挺拔。打著一把太陽傘,綠底黃花。高跟鞋敲在古老的石板上,發出嘎嘎的脆響,我希望喚醒那遙遠的記憶,和詩人夢幻般的情感。與詩人相遇,是我的渴求,但他始終背對我,如煙的霧在他的頭上環繞,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有修長的身影,這使我心存悵然,但轉念一想就釋然了,畢竟相遇了,隔著七十年的路相遇在雨巷。
夢醒後,心還在恍惚與現實中搖盪,一股溼漉漉的柔風送來,南窗未關,手在空中劃過,攥在手裡的是一撮溫涼。
那些日子裡,我總是在巷裡行走,特別是飄雨的日子裡。
:孤獨地走向未來
好多人在說自己孤獨,說自己孤獨的人其實並不孤獨。孤獨不是受到了冷落和遺棄,而是無知己,不被理解。真正的孤獨者不言孤獨,偶爾作些長嘯,如我們看到的獸。
弱者都是群居著,所以有芸芸眾生。弱者奮鬥的目的是轉化為強者,像蛹向蛾的轉化,但一旦轉化成功了,就失去了原本滿足和享受慾望的要求。國王是這樣,名人是這樣,鉅富們的掙錢成了一種職業,種豬們的配種更不是為了愛情。
我見過相當多的鬱鬱寡歡者,也見過一些把面板和毛髮弄得怪異的人,似乎要做孤獨,這不是孤獨,是孤僻,他們想成為六月的麥子,卻在僅長出一尺餘高就出穗孕粒,結的只是蠅子頭般大的實。
每個行當裡都有著孤獨人,在文學界我遇到了一位。他的聲名流佈全國,對他的誹謗也鋪天蓋地,他總是默默,寵辱不驚,過著日子和進行著寫作,但我知道他是孤獨的。
“先生,”我有一天走近了他,說,“你想想,當一碗肉大家都在眼睛盯著並努力去要吃到,你卻首先將肉端跑了,能避免不被群起而攻之嗎?”
他聽了我的話,沒有說是或者不是,也沒有停下來握一下我的手,突然間淚流滿臉。
“先生,先生……”我攆著他還要說。
“我並不孤獨。”他說,匆匆地走掉了。
我以為我要成為他的知己,但我失敗了,那他為什麼要流淚呢,“我並不孤獨”又是什麼意思呢?
一年後這位作家又出版了新作,在書中的某一頁上我讀到了“聖賢庸行,大人小心”八個字,我終於明白了,塵世並不會輕易讓一個人孤獨的,群居需要一種平衡,嫉妒而引發的誹謗,扼殺,羞辱,打擊和迫害,你若不再脫穎,你將平凡,你若繼續走,走,終於使眾生無法趕超了,眾生就會向你歡呼和崇拜,尊你是神聖。神聖是真正的孤獨。
走向孤獨的人難以接受憐憫和同情。
:我不是個好兒子
在我四十歲以後,在我幾十年裡雄心勃勃所從事的事業、愛情遭受了挫折和失意,我才覺悟了做兒子的不是。母親的偉大不僅生下血肉的兒子,還在於她並不指望兒子的回報,不管兒子離她多遠又回來多近,她永遠使兒子有親情,有力量,有根有本。人生的車途上,母親是加油站。
母親一生都在鄉下,沒有文化,不善說會道,飛機只望見過天上的影子。她並不清楚我
在遠遠的城裡幹什麼,惟一曉得的是我能寫字,她說我寫字的時候眼睛在不停地眨,就操心我的苦,“世上的字能寫完?!”一次一次地阻止我。前些年,母親每次到城裡小住,總是為我和孩子縫製過冬的衣物,棉花墊得極厚,總害怕我著冷,結果使我和孩子都穿得像狗熊一樣笨拙。她過不慣城裡的生活,嫌吃油太多,來人太多,客廳的燈不滅,東西一舊就扔,說:“日子沒鄉下整端。”最不能忍受我們打罵孩子,孩子不哭,她卻哭,和我鬧一場後就生氣回鄉下去。母親每一次都高高興興來,每一次都生了氣回去。回去了,我並未思念過她,甚至一年一年的夜裡不曾夢著過她。母親對我的好是我不覺得了母親對我的好,當我得意的時候我忘記了母親的存在,當我有委屈了就想給母親訴說,當著她的面哭一回鼻子。
母親姓周,這是從舅舅那裡知道的,但母親叫什麼名字,十二歲那年,一次與同村的孩子罵仗———鄉下罵仗以高聲大叫對方父母名字為最解氣的———她父親叫魚,我罵她魚,魚,河裡的魚!她罵我:蛾,蛾,小小的蛾!我清楚了母親是叫周小蛾的。大人物之所以大人物,是名字被千萬人呼喊,母親的名字我至今沒有叫過,似乎也很少聽老家村子裡的人叫過,但母親不是大人物卻並不失卻她的偉大,她的老實、本分、善良、勤勞在家鄉有口皆碑。現在有人譏諷我有農民的品性,我並不羞恥,我就是農民的兒子,母親教育我的忍字,使我忍了該忍的事情,避免了許多禍災發生,而我的錯誤在於忍了不該忍的事情,企圖以委屈求全卻未能求全。
七年前,父親作了胃癌手術,我全部的心思都在父親身上。父親去世後,我仍是常常夢到父親,父親依然還是有病痛的樣子,醒來就傷心落淚,要買了陰紙來燒。在紙灰飛揚的時候,突然間我會想起鄉下的母親,又是數日不安,也就必會寄一筆錢到鄉下去。寄走了錢,心安理得地又投入到我的工作中了,心中再也沒有母親的影子。老家的村子裡,人人都在誇我給母親寄錢,可我心裡明白,給母親寄錢並不是我心中多麼有母親,完全是為了我的心理平衡。而母親收到寄去的錢總捨不得花,聽妹妹說,她把錢沒處放,一卷一卷塞在床下的破棉鞋裡,幾乎讓老鼠做了窩去。我埋怨過母親,母親說:“我要那麼多錢幹啥?零著攢下了將來整著給你。你們都精精神神了,我喝涼水都高興的,我現在又不至於喝著涼水!”去年回去,她真的把積攢的錢要給我,我氣惱了,要她逢集趕會了去買個零嘴吃,她果然一次買回了許多紅糖,裝在一個瓷罐兒裡,但凡誰家的孩子去她那兒了,就三個指頭一捏,往孩子嘴一塞,再一抹。孩子們為糖而來,得糖而去,母親笑著罵著“喂不熟的狗!”末了就呆呆地發半天愣。
母親在晚年是寂寞的,我們兄妹就商議了,主張她給大妹看管孩子,有孩子佔心,累是累些,日月總是好打發的吧。小外甥就成了她的尾巴,走到哪兒帶到哪兒。一次婆孫到城裡來,見我書屋裡掛有父親的遺像,她眼睛就潮了,說:“人一死就有了日子了,不覺是四個年頭了!”我忙勸她,越勸她越流下淚來。外甥偏過來對著照片要爺爺,我以為母親更要傷心的,母親卻說:“爺爺埋在土裡了。”孩子說:“土裡埋下什麼都長哩,爺爺埋在土裡怎麼不再長個爺爺?”母親竟沒有惱,倒破涕而笑了。母親疼孩子愛孩子,當著眾人面要罵孩子沒出息,這般地大了夜夜還要噙著她的奶頭睡覺,孩子就羞了臉,過來捂她的嘴不讓說。兩人絞在一起倒在地上,母親笑得直喘氣。我和妹妹批評過母親太嬌慣孩子,她就說:“我不懂教育嘛,你們怎麼現在都英英武武的?!”我們拗不過她,就盼外甥永遠長這麼大。可外甥如莊稼苗一樣,見風生長,不覺今年要上學了,母親顯得很失落,她依然住在妹妹家,急得心火把嘴角都燒爛了。我想,如果母親能信佛,每日去寺院燒香,回家唸經就好了,但母親沒有那個信仰。後來總算讓鄰居的老太太們拉著天天去練氣功,我們做兒女的心才稍有了些踏實。
小時候,我對母親的印象是她只管家裡人的吃和穿,白日除了去生產隊出工,夜裡總是洗蘿蔔呀,切紅薯片呀,或者紡線,納鞋底,在門閂上拉了麻絲合繩子。母親不會做大菜,一年一次的蒸碗大菜,父親是親自操作的,但母親的麵條擀得最好,滿村出名。家裡一來客,父親說:吃麵吧。廚房一陣案響,一陣風箱聲,母親很快就用箕盤端上幾碗熱騰騰的麵條來。客人吃的時候,我們做孩子的就被打發著去村巷裡玩,玩不了多久,我們就偷偷溜回來,盼著客人是否吃過了,是否有剩下的。果然在鍋底裡就留有那麼一碗半碗。在那困難的年月裡,純白麵條只是待客,沒有客人的時候,中午可以吃一頓包穀糝面,母親差不多是先給父親撈一碗,然後下些漿水和菜,連菜帶面再給我們兄妹撈一碗,最後她的碗裡就只有包穀糝和菜了。那時少糧缺柴的,生活苦巴,我們做孩子的並不愁容滿面,平日倒快活得要死,最煩惱的是幫母親推磨子了。常常天一黑母親就收拾磨子,在麥子裡摻上白包穀或豆子磨一種雜麵,偌大的石磨她一個人推不動,就要我和弟弟合推一個磨棍,月明星稀之下,走一圈又一圈,昏頭暈腦的發迷怔。磨過一遍了,母親在那裡篩籮,我和弟弟就趴在磨盤上瞌睡。母親喊我們醒來再推,我和弟弟總是說磨好了,母親說再磨幾遍,需要把麥麩磨得如蚊子翅膀一樣薄才肯結束。我和弟弟就同母親吵,扔了磨棍慪氣。母親嘆嘆氣,末了去敲鄰家的屋子,哀求人家:二嫂子,二嫂子,你起來幫我推推磨子!人家半天不吱聲,她還在求,說:“咱換換工,你家推磨子了,我再幫你……孩子明日要上學,不敢耽擱娃的課的。”瞧著母親低聲下氣的樣子,我和弟弟就不忍心了,揉揉鼻子又把磨棍拿起來。母親操持家裡的吃穿瑣碎事無鉅細,而家裡的大事,母親是不管的,一切由當教師的星期天才能回家的父親做主。在我上大學的那些年,每次寒暑假結束要進城,頭一天夜裡總是開家庭會,家庭會差不多是父親主講,要用功學習呀,真誠待人呀,孔子是怎麼講,古今歷史上什麼人是如何奮鬥的,直要講兩三個小時。母親就坐在一邊,為父親不住吸著的水菸袋捲紙媒,紙媒捲了好多,便袖了手打盹。父親最後說:“你媽還有啥說的?”母親一怔方清醒過來,父親就生氣了:“瞧你,你竟能睡著?!”訓幾句。母親只是笑著,說:“你是老師能說,我說啥呀?”大家都笑笑,說天不早了,睡吧,就分頭去睡。這當兒母親卻精神了,去關院門,關豬圈,檢查櫃蓋上的各種米麵瓦罐是否蓋嚴了,防備老鼠進去,然後就收拾我的行李,然後一個人去灶房為我包天明起來吃的素餃子。
父親去世後,我原本立即接她來城裡住,她不來,說父親三年沒過,沒過三年的亡人會有陽靈常常回來的,她得在家頓頓往靈牌前貢獻飯萊。平日太陽暖和的時候,她也去和村裡一些老太太們抹花花牌,她們玩的是兩分錢一個注兒,每次出門就帶兩角錢三角錢,她塞在襪筒。她養過幾只雞,清早一開雞棚,一一要在雞屁股裡揣揣有沒有蛋要下,若揣著有蛋,半晌午抹牌就半途趕回來收拾產下的蛋。可她不大吃雞蛋,只要有人來家坐了,卻總熱惦著要燒煎水,煎水裡就臥荷包蛋。每年院裡的梅李熟了,總摘一些留給我,託人往城裡帶,沒
人進城,她一直給我留著,“平愛吃酸果子”,她這話要嘮叨好長時間,梅李就留到徹底腐爛了才肯倒去。她在妹妹家學練了氣功,我去看她,未說幾句話就叫我到小房去,一定要讓我喝一個瓶子裡的涼水,不喝不行,問這是怎麼啦,她才說是氣功師給她的資訊水,治百病的,“你要喝的,你一喝肝病或許就好了!”我喝了半杯,她就又取蘋果橘子讓我吃,說是資訊果。
我成不成為什麼專家名人,母親一向是不大理會的,她既不曉得我工作的榮耀,我工作上的煩惱和苦悶也就不給她說。一部《廢都》,國之內外怎樣風雨不止,我受怎樣的讚譽和攻擊,母親未說過一句話。當知道我已孤單一人,又病得入了院,她悲傷得落淚,要到城裡來看我,弟妹不讓她來,不領她,她氣得在家裡罵這個罵那個,後來冒著風雪來了,她的眼睛已患了嚴重的疾病,卻哭著說:“我娃這是什麼命啊?!”
我告訴母親,我的命並不苦的,什麼委屈和劫難我都可以受得,少年時期我上山砍柴,挑百十斤的柴擔在山砭道上行走,因為路窄,不到固定的歇息處是不能放下柴擔的,肩膀再疼腿再酸也不能放下柴擔的,從那時起我就練出了一股韌勁。而現在最苦的是我不能親自伺候母親!父親去世了,作為長子,我是應該為這個家操心,使母親在晚年活得幸福,但現在既不能照料母親,反倒讓母親還為兒子牽腸掛肚,我這做的是什麼兒子呢?把母親送出醫院,看著她上車要回去了,我還是掏出身上僅有的錢給她,我說,錢是不能代替了孝順的,但我如今只能這樣啊!母親懂得了我的心,她把錢收了,緊緊地握在手裡,再一次整整我的衣領,摸摸我的臉,說我的鬍子長了,用熱毛巾捂捂,好好刮刮,才上了車。眼看著車越走越遠,最後看不見了。我回到病房,躺在床上開始打吊針,我的眼淚默默地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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