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蟄存經典散文

General 更新 2024年11月27日

  施蟄存的小說,宛如身著華麗的中式旗袍,在傳統民樂的伴奏下跳著異國的華爾茲。下面是小編給大家帶來的,供大家欣賞。

  :贊病

  在童年時候是生病時少,託病時多;在弱冠時候,是以為生病尚且可恥,遑論託病,到了現在,屏除絲竹入中年,又不幸而攖了淹纏的胃病;一年三百六十日,倒是生病的日子多而健康的日子少了。於是,在這樣的情形中,我確初次地經驗到了生病的幾點值得禮讚的地方。

  我以為臥病在床,第一的愉快是可以妄想。自從踏進社會,為生活之故而小心翼翼地捧住職業以後,人變得那麼的機械,那麼的單調,連一點妄想的閒空也沒有了。然而我的妄想癖是從小就有的。惟有在發病的日子,上至父母,下至妻子,外及同事都承認我可以拋棄一天的工作,而躺在床上納福,於是這一天就是我的法定的妄想期了。我倚著墊高的枕,抽著煙,看著煙雲在空中嫋嫋地升騰著。我很慨嘆於我不能像張天翼先生那樣地把煙噴成一個個的圓圈兒,讓它們在空中滾著。於是我的沒端倪的思想就會跟著那些煙雲曼衍著,消隱著,又顯現著。我有許多文章都是從這種病榻上的妄想中產生出來的,譬如我的小說《魔道》,就幾乎是這種妄想的最好的成績。

  生病又能夠使我感到人類的很精微的同情心。本來,在小時候託病的日子,母親的那種憂愁和匆忙的情形,就應該使我深感了,可是我那時目的在逃學與多吃,而且我遲鈍的神經似乎也不會感受到這些。現在,我卻分明地覺得一切的人對於我的同情心,是會跟著我的病而深起來的。母親的自言自語的祈禱,父親的在客堂裡繞室巡行,妻坐在床頭料量湯藥,沉靜得有一種異常莊肅的顏色,孩子們一定進房門,看見了他們的母親的搖手示意,便做出一種可笑的鬼鬼祟祟的姿勢,躡足地退了出去。同事和朋友們來探望時似乎也比平常更顯得親熱,好像每個人都是肯自告奮勇來醫好我的樣子,倘若他們有這個本領。

  為了耽於妄想及享受同情這兩個慾望,我至今也還如小時候企圖逃學一樣,喜歡“借病”。“借病”這個名詞是我自己創造的,那意思是本來有點病,然而還不至於必須臥床不出,但我卻誇張地偃臥著了。因為畢竟是個成年人了,本來無病而託病,終究有點不好意思,雖然心裡未始不想再來一下。

  :獨笑

  一般人常把笑與喜悅混在一起。他們以為笑是喜悅的表示,必須心裡先有喜悅,臉上才會有笑。但是,經驗告訴我們,喜悅了之後,不一定都會笑,而笑也並不完全表示著心裡的喜悅。不笑的喜悅,我們稱之為暗喜;無喜悅的笑,那種類就很多,佞人的諂笑,女人的媚笑,權奸的冷笑,我們總而名之曰假笑,或曰皮笑。

  這些名詞都很生動,所以我們常常引用它們而沒有覺得它們有什麼不妥之處。但今天,我忽然對它們發生疑問了。既然可以暗喜,則喜又何必繼之以笑?喜悅僅僅是忠實於你個人的情感,如果你必須要用笑來表示你的喜悅給別人感覺到,則這個喜悅就很不忠實於你了。我以為,惟有暗喜才是真正的喜悅,需要用笑來表示的喜悅就大有問題了。因此,凡所以表示你的喜悅的笑,全是為了別人而做出來的姿態,它也未必是真正的笑。我們既然否定了一般人所認為是真正的笑,則一切笑的名目,自然也就難於確定了。

  到這裡,你也許會問我,然則何者為真笑呢?讓我回答你!這就是我所要禮讚的“獨笑”。你曾經在沒有旁人的時候或地方,忽然獨自個笑起來嗎?倘若你曾經有過這個經驗。你一定會懂得惟有這種獨笑才是你向己的真正的笑。倘若我們說,這獨笑才是正宗的笑,笑的本體。或許也不算是誇張吧?

  當我們在郊野中散步,或在斗室中靜坐的時候.我們可以眺望著遠山飛鳥、或凝視著紙菸的煙雲而解頤一笑,默然微笑也好,放聲大笑也未嘗不好,這並不為了任何人而笑,也並不為了任何情感而笑,甚至也並不為任何作用或企圖而笑,簡單地,只是因為要笑所以我們笑了。沒有人在你對面從你的笑容裡妄施揣測。超越了一切瞭解與誤會,這才是最適意,最酣暢的笑。

  尼采書中曾記憤世者邁孫有一次忽然獨笑。人問之曰:“沒有人跟你在一起,你為什麼笑呢?”邁孫曰:“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笑。”我每讀到這一節,總覺得大有意思,因為他很透澈地闡明瞭獨笑的意義。我想,真正能笑的人,一定不願意在別人面前顯示他的笑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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