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資本也是敵人
年輕是資本也是敵人。
題記:工作十年後的今天,公司湧進了大批新鮮血液,當看到他們一面面鮮活的面孔時我不禁想起了十年前我初到公司的畫面,也許是一次苦澀又甘甜的回憶,又或者是提筆記錄下一些往事,謹以此獻給畢業不久剛剛入職的奮鬥者們。
遙記我初到公司駐地的時候還是個22歲的年輕小夥子,我帶著家人的囑託與個人的信念來到了深圳這座發展前沿快節奏的城市,時值7月中旬,如蒸桑拿一般的南方氣候著實令我不適應,每挪動一步便是滿頭大汗,所幸年輕氣盛心中理想當道,這點兒不算問題的問題轉瞬間就被我拋在了腦後。我所入職的公司是一家建築行業國企,04年同期畢業的新學員有50幾人,經過幾天的培訓大家對彼此都有了一定的瞭解。一個人能夠承受孤獨,但是很難忍受寂寞,步入新環境之後能夠找到幾個談得來的人實在是人類最基本的需要之一。在二次分配的時候與我同去廣州地鐵專案部的幾位新學員有三人是與我挺談得來的,心中竊喜。由於火車晚點,我們一行七人到達廣州專案部時已夜幕降臨,專案部書記及辦公室主任為我們分配了宿舍,七個人簡單的安置下行李後便洗漱睡去。第二天召開全體專案部會議,我們受到了專案部領導及全體員工的熱烈歡迎,根據新學員所學專業七個人被分配到了不同的部門。包括我在內,七個人儘管知道了自己歸屬於哪一個部門,但是臉上依舊掛滿了茫然。
之後的日子裡大家每天都往返於專案部與工地之間,剛剛穿上的新工裝在下了一次井之後便面目全非,加之南方長期烈日當頭,氣候潮溼,汗水混著機油、鐵鏽、泥土,衣物硬生生的套在身上的滋味不言而喻,逐漸的,在我們同期畢業的新學員中就有人產生了牴觸情緒。“本以為有空調喝咖啡西裝革履坐在辦公室裡研究圖紙與同行探討交流,有需要時就夾著圖紙去檢視一下施工現場,現在可好,你們看看我們現在是一個什麼境況?我們在做些什麼?每天抬鋼筋到處走,鏟淤泥一車一車的往外運,腳手架爬上爬下,跟農民工沒有什麼不同的嗎!登登你是學文的,被分配到辦公室工作,每天不用下工地,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麼樣的環境,你太難感受到那裡有多麼的悶熱、潮溼,呼吸有多麼的困難,稍不留神就會輪著錘子砸自己的手指,一個不小心就會轉頭撞向堅硬的岩石或是腳手架,甚至是裸露在外面的鋼筋!你看看我的衣服、手套,已經被刮壞好幾次了,安全帽上到處都是劃痕,鞋子更是每天都泡在泥湯子裡!”小白抱怨著。其實那個時候幾乎每個人都曾有過類似這樣那樣的抱怨,都產生過“堅持不住了,離開吧”這樣的想法,有的時候在聚餐酒後因此抱頭痛哭過,彼此訴說著有多麼苦有多麼怨有多麼的想念家鄉的一切,更是與同齡人不同工作環境相比較人家有多麼光鮮亮麗而自己是那麼的落魄不堪。儘管如此,大家依然堅持著,在向著理想進發的道路上,總有那麼一點星火光亮指引著自己繼續前行。
因同期新學員的種種抱怨以及個人自身的迷茫,在一天晚飯後我找到專案部書記說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些苦悶,近一個小時的談話,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在苦訴著,書記聽著,聽了我的話之後他並沒有對我投以同情的目光,也沒有針對所謂的苦與累安慰我什麼,他只說:“從明天開始,我要求你每週一早參加周例會,每天去參加排程會,每天去工程部檢視工程進度,每天至少下工地一次,每天至少去機電部、工程部向你的同事前輩請教一個問題,有不懂的,儘管推開我或者專案經理的房門,我們隨時歡迎你。”便結束了交談。那一晚我幾乎沒有睡著,一直為書記對於剛畢業的我連半點兒安慰都沒有而惱火著。也許這就是年輕人特有的倔強性格,又或者是80後從不在現實面前低頭的那股子傲氣,不就是參加兩個會沒事兒去現場轉轉嗎?這有什麼難的!從那以後,我一切照做著。第一週沒有什麼感覺,無非就是各工班完成了那些任務,還需要做哪些事,工程進度到哪兒了云云,第二週、第三週也都大同小異沒什麼不一樣。一天下午,轉了一圈工地之後我回到辦公室,摘下安全帽坐下來心想書記讓我做的這些事難道就是為了打發時間嗎?我喝了一大口水潤了一下被晒得直冒煙的嗓子。當我靜下心來之後,這三週以來的各種資料在腦海中飛快的轉了起來,同時確實感覺到這二十幾天以來工地有了一些變化,第一週裝了多少管片?第二週呢?今天呢?盾構機掘進了多少米?好像在哪一天盾構機換過一次刀片?想著想著,更多的問題冒了出來,一些我從來不曾想過的,並且需要找人去解答問題。慢慢的,對於施工現場的各項事務我多多少少都有了一定了解,在與同事前輩交流的時候我不再是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而是能參與其中,對一些問題如何處理得到了更多的理論支援,對自己的原始積累有了更多的知識儲備。
廣州地鐵專案部是當時公司第一個盾構專案,暫不論我們這幾個剛畢業的學生,這個大傢伙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陌生的,當時專案部明確了一個目標:“每個人都是學生,對於盾構機來說,我們都是從零開始,我們每一個人的起點都是一樣的,我們將秉承著一邊學一邊用的態度把這兩條隧道打通並幹好!”我所學專業說文科行政類,對工程、機械類一竅不通,而這之後也並沒有我“棄文從工程”一類壯舉。不過在這裡我不得不提到一個人,當時在機電部的一位姐姐,她同樣為文科,英語專八,在所有人看來“專業八級”已經相當了不起了,不過對於盾構機這個大傢伙來說,她的專八也僅僅是九牛一毛,她說,有太多的專業術語是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用她的話說那完全是另外一種語言,從翻譯的角度來講,她同樣是零起步。她身材嬌小,我身高一米七八她僅能及我肩部高度,在她的辦公桌上擺放著幾本大而厚重的專業用語詞典,依我看來那分量足以將她嬌小的身軀壓彎,她每天翻閱著大量工程圖紙、詞典,查詢大量資料,手寫筆記堆成了“小山”。而後,她被選派隨專案部領導去德國考察xxx公司以及所要購買的盾構機,全部行程的翻譯任務都是由她一人獨自完成,無論是與德國人的交流主要依靠英語交流還是專業方面的中德方互譯,她都做得遊刃有餘。其中一點我想大家都會明白,那就是如果哪怕有一個專業用詞翻譯不當便會對整部機器的調配使用產生極大的影響。她,從沒有翻譯錯過。
在引進盾構機並下井掘進不久後,小白最終還是選擇了辭職,他說他受不了機器的轟鳴聲震得頭皮直髮麻,受不了沒日沒夜的輪班換崗睡不好一個安穩覺,受不了沒有節假日沒有雙休日不能陪在家人身邊。他回到家鄉去了另外一家同行業公司,成了一名白領,過上了他期盼的生活。然而半年後,與他在網上聊天時瞭解到,他所想象的與現實依舊相差甚遠,現如今他再一次選擇了穿上工裝每天下工地,沒日沒夜的幹著。他說,喝著茶水看圖紙,遠不如手握著操縱桿來得直接實際,紙上談兵毫無用武之地,幹工程不是作畫,理論依據再充分,沒有實際操作,那些理論依然是一紙空文、毫無根據、差別甚遠。他說當初選擇學了這個專業就沒後悔過,只是忍受不了那些苦,但他依然愛著這個專業。他說他很後悔當初沒有堅持下來,現在很多同行都是成手了,而他自己又要獨自從零開始。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他,也許他並沒有繞了太遠的路,因為他通過自己的選擇及時的發現了自身存在的問題這也不算是一件壞事。用他的話說就是:“年輕是我們最大的資本,同時它也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後記:寫到這裡我想可以停一停了,不同的人生階段所產生的想法各不相同,而處在不同時期、不同階段需要一直做下去的事,就是一步一個腳印的向前走。想成功,唯有堅持與腳踏實地。我並不會唱讚歌說讚詞,但唯有此道,才是恆久不變的成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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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只亮一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