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父親的文章
父親是條河,流轉著歲月,訴說人世的滄桑......下面就是小編給大家整理的,希望大家喜歡。
:清明節—追思父親
伴著春天的柳綠花黃, 清明節馬上就要到了!今年父親離開我們整整十七週年。
父親是一個很有胸懷、很有深度、很博愛的人。他是個給了我們兒女無盡父愛的好父親,要是說起他就有講不完的話語,述不盡的思念……
父親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家庭。只有初中文化,解放後進了國家剛剛建立的中南電力基建局下屬的工程處,鍋爐專業當學徒。從此,開始了他人生的南征北戰,整日在外奔波勞累,直到成為這個企業的領導者。
父親是個思想積極進取、秉公廉直,剛正不阿的人!是個愛整潔、顧面子的人!他時刻都以老黨員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父親時常告誡我們,要老老實實做人,仔仔細細做事。生活中的他言語不多,沒有打牌享樂的愛好,從不在吃穿上做文章,一生簡樸,喜歡助人為樂。對待工作,他總是默默的奉獻,從不抱怨個人得失。對待家庭,他總是獨自承受著來自工作的壓力和家庭生活的重擔。
父親有一個很好習慣,就是喜歡看書讀報。平時他在用自己的言行教給我們的不僅是掌握知識,還有做人的道理以及對社會的責任。
父親的一生沒有什麼輝煌的成就,但他卻為國家電力事業創造了無數的奇蹟。他是一個無愧於生活的平凡人,對於困難重重的企業改革,他有著無盡的樂觀與堅強。改革開放多年來,他沒有被外來的資本主義思想所腐蝕,在工作中從來不搞官僚主義,拉幫結派,以權謀私。對待國家每一個重點工程專案,他都是身先士卒盡,以造福於子孫後代的百年大計,來盡心盡力去完成。我們敬仰他那種以廠為家,國家利益始終放在第一位的高貴品質。我們更欣賞他對於權利地位和金錢的淡定。
父親正是用自己的言行舉止,告訴我們做人要真誠,待人要誠懇,寬容、要學會忍讓,做一個堅強且充滿自信的人。
父親,您是兒女們一生的財富,雖然您沒有給我們留下多少金錢和財產。但您對生活的信念和信仰的堅定,一次次點燃我們對生活的渴望。每當在人生的旅途中遭遇到困頓的時候,我們第一時間想到的人就是父親!因為父親是我們的榜樣,是我們生命裡的一盞長明燈,照亮了我們前行的道路!
我敬愛的父親,在您仙逝十七週年清明的季節裡,為了傾訴我們做兒女無盡的思念,我灑淚寫下這篇祭文來寄託對您的哀思。
真想在清明節那天,在您的墳頭上,點上一把思念的香燭,供上您最喜歡的食物,在倒上一杯深情的老酒,陪您說說這些年來,我們每個家庭裡面發生的哪些變化和我們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我敬愛的父親,只恨這輩子我們緣分太短!下輩子,我們還是願意做您的兒女!陪伴您!孝敬您!
我敬愛的父親,希望您在天之靈,保佑我們每一個家庭;身體健康!工作順利!生活幸福!
我敬愛的父親,我們真的很想念您!
:我和父親
小時候,因為好奇,父親是我們的玩偶;長大後,因為叛逆,父親是我們的仇敵;成家後,因為忙碌,父親是我們的棄兒。父親啊父親,我拿什麼報答你!
長久以來,一直想寫一寫我的父親,儘管這種願望比較強烈,但卻始終沒能寫成。拿起筆,腦海裡一下子湧現太多的事情,太多的回憶,太深的情感,甚至有想哭的感覺,但是淚終於沒有流出。我對父親的感情真的是有些敬,有些愛,有些怕,也有些怨,複雜到自己也分不清了。
我的父親是一個農民工,小的時候並不知道有“農民工”這麼一說,就說是給別人蓋房子的。小時候對父親有些怕,因為只要我做了錯事或是不寫作業,就會捱打,所以只要老爸一聲命下,我就會老老實實的,真的是在學校怕老師,回到家裡怕老爸!記得一次暑假,我帶著老師留的一堆作業,興高采烈的回家了。那時的爸爸在給別人蓋房子,沒空管我,我現在仍記得當時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整天的玩。那時我從不會考慮“錢”的問題,但是爸爸深知他的肩扛起的是這個家。天氣熱的要死,我會找有陰涼的地方玩耍,可我從沒想過爸爸正頂著太陽在與磚頭、水泥打交道,無處躲藏,小時候的我真的很無知。很快就要開學了,老爸問我作業寫完沒,我說了謊,大家都知道怎麼說的吧,“寫完了”,呵呵這就是朕的回答。人生最苦的這一天來了——3月1號,作業一點沒寫,被老師點了名,叫了家長。哈哈不用說,也知道回家是什麼結果,第一次有不想回家的念頭,但卻無可奈何。家裡熱鬧異常,爺爺、奶奶、大爺、大媽全來了,為什麼呢,因為老媽知道我的下場啊,但是愛子心切,寄希望於親人們,可惜的是這頓揍還是沒躲過去。
轉眼我上初中了,成績一天比一天差,還學會了打架、吸菸、上網、交女朋友,天天上課就是睡覺。開始的時候老師還管管我,後來也不管了,我去不去上學都不會有人過問,也不會被叫家長,上學期就這麼稀裡糊塗的過去了。直到下學期開學,我沒有去,真的念不下去了,我退學了。爸爸勸我說“好好唸書,好現在後悔不晚,可以換個學校”,我沒有同意。當時有一種感覺,也可能是錯覺——我爸掉淚了,到現在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小時候只覺得老爸就是變形金剛,奧特曼是不會哭的。在家閒了一些時日,我找到一份工作,是跑業務白象的,幹了很久。之後換了很多工作,老爸也不再說我,因為他知道我長大了。
那一天,當我回家的時候,我看到家裡的玻璃窗、門、電視、鍋、碗的碎片灑落一地,這樣的場景,直到現在我記憶猶新。我傻傻的站著,不敢進門,奶奶出來把我帶到他家,我哭著我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奶奶沒有說,我問我媽呢,奶奶說在大媽家,我想去我媽那,奶奶陪我去了。看到我媽媽臉上青紫難辨,我哭了,我知道老媽又捱打了,這次我終於忍不住的喊出來:“我恨你,我恨你!”他只是看我沒有說話。我恨他,第一次恨他,恨他為什麼又打我媽,恨他恨到想去打他,恨他恨到不想叫他爸,恨他恨到不想原諒他!就因為喝酒,每次醉酒都打人,每次都說以後不喝了,卻又每次都食言,我也想過讓媽媽和他離婚,可是我媽每次都會原諒他,只是當時的我卻無法做到。
我終於決定出去工作了,老爸很反對,說在家附近不用擔心,我說什麼都不同意,那是我第一次和老爸吵起來,吵的很激烈,可能是心裡的怨恨作祟,也可能是叛逆的心裡吧,最終他沒能阻止我。我走了,一個人,沒有人送我,我知道我傷了他們的心,可那時我的心也很痛。我坐在去車站的計程車上的時候,我哭了,猛然回頭,看見了老爸的身影,那時心情複雜的難以述說,我知道老爸對我的惦念絲毫未減。最初是給瀋陽一家商場當保安,後來又換了很多工作,也交了很多朋友,我哭過,笑過,喜過,悲過……那一年,幾乎沒怎麼跟家裡聯絡,過年的時候,爸給我打電話,說:“回來吧,過年了”,我藉口說這工作回不去,告訴他別喝酒了,對身體不好,也讓他照顧好我媽,和我媽說話的時候我哭了,真的有很多話想說,可是又不知道怎麼說,我掛了電話。就這樣我3年沒回家。
三年後我準備回家了,我告訴了家人,也告訴了朋友們。臨走的前一晚,朋友們辦了聚會,我們鬧到很晚。第二天,朋友們送我到車站,我坐上回葫蘆島的車時,欣羽用手做了個電話的指示,是想告訴我打電話給他們,要常聯絡。一路上也只睡了一會,心情非常糟糕,只覺很孤單很寂寞。沒多久到葫蘆島站了,我沒想到的是我出站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爸,那土裡土氣的裝扮,一看就是從工地跑來的,看到老爸心就是一痛,3年的時間老爸變黑了,額頭上長出幾道皺紋,也有了少許的白髮,看上去老了很多。老爸過來給我拿包,我們打車回家,一路上老爸喋喋不休,我聽的雲裡霧裡的。到家的時候,老媽一個人在廚房進進出出的,很高興的樣子,老媽見我回來,就不停地上下打量,還說我胖了、高了,噓寒問暖的樣子,好像很害怕一不留神我又走掉,直到我玩笑的說了聲“鍋冒煙了”,老媽才想起來自己在做飯。老爸也沒再返回工地,打了個電話高興的說:“我兒子回來了,今天就不去了”。飯桌上,老爸本想讓我跟他一起喝點酒,但我仍對過去的事心有餘悸,也只好勉強地笑笑,拒絕了爸爸的好意。那天,爺爺、奶奶也來了,他們問我自己在外怎麼樣,苦不苦,其實我很想說,有好多次我都想回來,可話到嘴邊又咽下了,我只是玩笑般的應對,晚上睡覺的時候,老媽問我是否還恨他,我沒有回答,也只是笑了笑,我也不止一次的問自己,我是不是還恨他,只是我自己也還在迷惑。飄蕩了三年,這個中的滋味,也只有自己心裡清楚,第一次感覺到回家真好。
長大後,我才漸漸的懂得,父愛同母愛一樣的無私,不求回報。 父愛如山,它默默無聞,寓於無形之中,只有用心的人才能體會的到。 這句話,以前很不理解,直到一件事之後,我才有所感觸。一次去醫院看望朋友,看到一女人在哭,哭的那麼撕心裂肺,在她身旁有個男人,他們焦慮的盯著急救室,透過玻璃門我看到有個小女孩在裡面躺著,帶著氧氣,幾個醫生在她身旁忙得不可開交……我想,那女孩應該是他們的孩子吧,男人很急卻又故作鎮定的抱著那個女人,安慰著她。出於好奇多幾眼,到了朋友那,我不禁和他說起這事。我們是在駕校相識,他比我大很多,也是快當爸的人了。他說其實那男人也是在強忍淚水,如果他也象那女人一樣的脆弱下來,這個家也就沒人能扛起來了,他不是不擔心自己的孩子,只是他必須假裝堅強。聽完他的話,我似乎看到了爸爸站在眼前,那個兒時記憶中的變形金剛,那個奧特曼,那個不會哭的機器人,就這樣奇蹟般地浮現在腦海裡。晚上回家我問媽媽:“爸怎麼樣?”老媽不知所以的反問我在說什麼,我想知道在媽眼裡,爸到底像不像一個男人,老媽卻笑了,她說:“這麼多年都是你爸一個人扛過來的,為了你,他不得不幹,你長大了要成家,他得給你掙個樓出來啊,現在咱的條件不算好,趁著還能動要多掙點錢,等你長大了不至於太受苦……”
是啊,這麼多年以來,爸爸從沒放棄擺弄那些鋼筋水泥的活,也曾有人給介紹輕便的活,但他都拒絕了。老爸說這些活雖說又髒又累,又不被人看好,但它來錢快,他要讓自己的兒子過上好日子……想想那個有時回到家,累的飯都忘記吃就睡著的爸爸,我的心像針扎一樣的疼!父愛同母愛一樣的無私,卻不同於母愛那樣處處洋溢,它不會被隨時隨地的說,更不會視為尤物的炫耀,但它卻無處不在。
只怪自己年少無知,希望明白的不算太晚。
我會永遠記得,我肩上的那雙手,在風起雨落的時候,有多麼溫熱;我會永遠記得,容我哭鬧捶打的胸懷,在面對外人的不屑與家人的誤解的時候,有多麼寬闊;我會永遠記得,揹我成長的脊樑,在歷經風霜已不載挺拔的時候,有多麼脆弱。爸爸,是您用艱辛的歲月換來了我的無憂和快樂,是您辛苦勞累了一輩子,為兒子付出了太多太多。您從不說累,您默默無語,爸爸,請原諒兒子的頑皮,原諒兒子的不成熟,原諒兒子曾經的不計後果,爸爸,兒子真心的對您說聲:對不起! 同時,謝謝您!
其實,其實我很早就想說,在我做上計程車,看到你身影的那一刻,就已經不恨你了。
:父親和房子
父親喜歡蓋房子。父親蓋的房子一座更比一座強!這在三裡五村是有口皆碑的。
土話說:莊戶人的根,房簷下扎得深。可見房子對於農村人的重要性。
父親這一輩子究竟蓋了多少座房子,恐怕連他自己也要掰著指頭仔細算一算了。
我小時候,家裡特別窮,父母從早到黑在生產隊裡辛辛苦苦幹一年的活,也僅夠我們一家幾口勉強填飽肚子。
每天清早,晨光剛剛濡白了窗戶紙,母親便起炕了,她利落地梳理一下濃密的齊耳短髮,從土窖裡扒出一小筐地瓜和兩個翠釅釅的青蘿蔔,洗好,地瓜切塊,蘿蔔擦絲,一起放進大鍋裡,舀上半鍋水,再抓上一把大粒鹽,生起火煮。許是因清湯清水的實在太寡淡了吧,母親想了想,又從盛糧食的瓷缸裡掏出一把花生米來,擱在碓臼裡叮叮咚咚搗爛了,加進鍋裡,算是給這鍋亂燉加入一點葷味了。母親管這種飯叫:鹹飯。
這便是我們一家人全天的吃食了。
我討厭吃地瓜,那全無一點新鮮感,粘乎乎,甜不甜鹹不鹹的,哽在嗓子眼裡,難以下嚥;就是吃下去,肚子也抗議,咕嚕咕嚕地翻騰著難受。好多次,看著那滿鍋爛乎乎的地瓜,我緊繃著臉,欲哭無淚。可娘說了,除了地瓜,家裡哪有可吃的東西呢?生產隊裡的麥子基本上都交公糧了,剩下那可憐的一點每家分幾斤,咱還要留著給你叔叔蓋房子娶媳婦呢!
我不記得叔叔,娘說在部隊上當兵,今年就要復員了。爹孃四處託人說媒,可人家都嫌孤兒寡母的掙不了幾個工分日子艱難。費了好些周折,終於在鄰村定了一門親事。這個媳婦倒爽快,託媒人捎來話:俺不怕沒爹,只圖人好!但有個條件,過門時必須有個“窩”住,不能和大伯哥家擠一塊!
夜深了,我一覺醒來,昏黃的煤油燈下,父親仍坐在炕前,用哥哥寫過字的作業紙卷著旱菸,不停地抽。煙火忽明忽滅,照著父親的臉時而清晰時而暗淡。
“……十歲時俺爹就撇下俺們走了……俺娘軟弱,凡事沒有主張,撐不起家來。弟弟從小就依靠我,把我既當哥又當爹。我可不能虧待他啊……”
娘沉默著,半天,很斬截地說:蓋吧,既然跟了你,我認了!
可是家裡實在太窮了!除了兩間土坯房和一張吃飯的簡易木桌,還有一家人睡覺的土炕外,什麼都沒有了。看看四壁空空的家,父母很犯愁。
那天,爹爹從集市上賒回一頭小豬仔,雪白的毛色,像蒙了一層未融化的雪,這乾淨的底色上,偏巧卻在兩側肚皮上各繡了一朵黑月季,嬌豔地開著。它搖晃著光溜溜的小尾巴,憨憨的眼睛直直望著我們,咴咴地叫,一副極信任的樣子。可愛極了!娘說:你們幾個放學回來不要貪玩了,好好挖菜喂著,喂滴肥肥滴,年底賣了給你們扯布做新衣裳穿,還能吃上香噴噴的豬肉燉粉條呢。
新衣裳——這是多大的誘惑啊!我低頭看看自己打了好幾個補丁的灰褲子,心裡掠過複雜的感覺。那天在村頭,小葉還和兩個男孩笑話我老撿哥哥的褲子穿呢,說我像個假小子!豬肉燉粉條——我的胃開始咕咕地叫,那可是隻有每年八月節和過年那天才能吃上的美味啊!我舔舔舌頭,心裡美滋滋的!
誘人的希望在眼前招展,人就能生出無窮的力量來。每天,我和兩個哥哥三個人比賽似的繞著田間地頭一筐筐地挖野菜,回家再把它切碎了,拌上少許的糠。看著小花豬貪婪地吃著,一天天慢慢長大,光滑的白毛泛著亮亮的光澤,那兩朵黑月季愈發燦爛、招搖了,心裡密密的甜。一天天掰著指頭算。
春來了,夏來了。“梧桐花,紫婆婆,回身張開綠蘿蘿,引得知了來唱歌,知了、知了,她在和我說:俺口渴,俺口渴。”
知了飛走了,梧桐樹葉凋落了,滿樹幹黃的葉子,被秋陽吸盡了最後一點點水分,涼風一吹,便無力地滑落下來,鋪滿了院子。那花衣裳啊,豬肉啊,像有了生命似的紛紛在眼前活動起來了,晃得我張不開眼。
春節的鞭炮聲稀里嘩啦歡唱著,我穿著簇新的花褲花褂,拽著孃的手穿街過巷挨家拜年。嬸子大娘們不住聲地嘖嘖稱讚:哎呦,小妮子,今天就跟花蝴蝶似的,真俊啊!
小葉子眼睛眨巴眨巴看著我,一聲不吭;我衝她揚揚眉毛,大聲說:回家吃飯了嘍——俺娘給俺燒了豬肉燉粉條!
這樣想著,一次次自夢中醒來,滿臉的笑意綿延著,嘴角的口水流了好長。
年底終於盼來了,那激動人心的時刻啊,就在眼前!
臘月二十六,爹爹準備殺豬了,全家上下像過年一般。大清早,連那平時最喜歡睡懶覺的哥也早早起來了,娘把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請來的屠子和幫忙的鄰居們也來了,父親搬開了豬圈門,小花豬忽然看見圍攏來這麼多陌生人,有些膽怯了,兩眼可憐巴巴地望著母親,躲在圈裡不肯出來。母親手拿著一把青菜,嘴裡“溜溜”地喚著它,花豬猶豫著,終是敵不過青菜的誘惑,遲疑著走出了圈門。幾個男人快步上前麻利地將它掀翻在地,五花大綁起來。
小花豬絕望地掙扎著,雪白的毛色染滿了灰塵,那兩朵好看的月季瞬間萎謝了。它拼命地嘶叫著,聲聲刺痛著我的心。我肚子忽然痛起來,躲進屋裡,淚水悄悄湧出來……
隨著小花豬一聲淒厲的嚎叫,院子裡漸漸安靜下來。我快步衝出屋去,等我再次站在院中時,小花豬——不,那兩扇完整的豬肉,已經規整地躺到屠子的木車上了。屠子擦了擦手,從油膩膩的棉襖兜裡掏出一把皺巴巴的錢來,數出幾張,遞給父親。父親的手似乎有些抖,他小心地接過錢,仔細數了數,一張張慢慢捋平了,揣進了懷裡。
“那些內臟賣不賣?”屠子推起車,忽然想起來,回頭看著那堆在地上血紅的一堆。
父親似被電了一下,遲疑著,我們一眼,轉過臉,狠狠地說:“賣!”
我和哥哥木木地站著,眼睜睜看著屠子將整個豬肉連同豬肝、豬腸全部拿走了。
人群散了,我站在空蕩蕩的門前,盯著著院子裡流淌的那一大灘汙水,彷彿滴滴都流在心上……
淚水,卸了閘般噴湧而出。
這個年,我和哥哥們自然沒有豬肉吃,更別提新衣裳了。
半夜被母親的抽泣聲驚醒,睜著眼悄悄地聽——
娘哽咽著:咱們大人吃點苦倒不算什麼,只是太委屈了孩子們啊!父親嘆著氣,一口緊一口地抽著煙,“這些錢還是不夠啊!古人說長兄如父,越是咱這種情況越不能叫人家看不起啊!房子,一定要蓋,還要蓋全村最好的!”
母親沉吟了半天,緩緩說:我早盤算過了,房後四棵老槐樹都有一摟***一人環抱***多粗了,再加院裡三棵梧桐,全賣了,再管他姑借點,該差不多了。
這個年過得真漫長啊,在別人家噼噼啪啪的鞭炮和歡聲笑語中總算捱過去了。
母親撫摸著我的頭,低聲說:丫丫,等過兩年咱有錢了,娘一定給你做花衣裳。
我無言,委屈的淚水又流下來。
開春,冰雪融化了,陽光暖暖的,大地好像睡了一覺剛醒來的小姑娘,煥發出盎然生機;小草鑽出了尖尖的小腦殼,櫻桃花率先笑眯眯地展開粉臉,小燕子飛來了,呢喃在茅簷下壘起了小窩。
父親要蓋房子了,村裡人都趕來幫忙,男人幫著壘牆、和泥、抬木頭、扎草把;女人幫著挑水、摘菜、做飯,熱熱鬧鬧,大家齊上陣,沒幾天,三間嶄新的白石灰抹牆的新房子便傲然地挺立起來了!
她和村裡其它灰頭土臉的草房子格外不同,高大、寬敞、潔淨,更妙的是在房頂下方整齊地壓了兩趟亮閃閃的瓦片,恍如一頂草帽子上鑲了漂亮的黑邊。
它在小山村裡是那麼得出色、惹眼,鶴立雞群,她像一個驕傲的公主般佇立在小村前,高貴、優雅。
父親站在房前,笑呵呵地挨個給人們分著成品菸捲,合不攏嘴。
不久,二叔的媳婦娶進門來了,笑容盪漾在全家人的臉上。村裡的老人見了奶奶便不住口地誇:他嬸啊,這麼多年,你總算熬出頭來了。看看,兒子媳婦們多能幹啊!奶奶點著頭,笑眯眯的不說話,陽光晃了眼睛吧,拿袖子不停地擦。
父親第二次蓋房子是在十年後的八十年代中期了。大哥也到了該娶媳婦的年齡了。那時農村早已實行土地聯產承包責任制,家家戶戶幹勁十足,地裡的肥料堆得滿滿的,家畜肥、草木灰,加上雨水調和,莊稼吃飽了養分可著勁地長。白麵已經可以從年頭吃到年尾了。我再也不用硬著頭皮去吃那噎人的地瓜了。
父母已略有積蓄,母親養了一窩老母豬,每年賣兩次種豬。地瓜、玉米基本上都餵了豬,小豬仔們每天比賽似的忽忽地長,一天一個樣。大哥在港口乾臨時工,每月也能拿回家一百多塊錢。因此這次蓋起房子來,很是輕鬆。
看著三間高大敞亮的紅磚青瓦新房,沐浴著驕陽矗立在老房子前,父親心裡樂開了花。他揹著手,邁著四方步,繞著砌了紅磚的地板悠然走著,金色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子灑在父親含笑的臉上,暖洋洋的。
春去秋來,四季的風變換著不同的顏色悠然從小院裡走過,日子在輕鬆的鍋碗瓢盆交響聲中悄悄彈撥,轉眼二哥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齡了。
父母發憤圖強,一鼓作氣又給二哥蓋好了新房子。這次是五間,比大哥的又講究了許多,採取當時最流行的式樣,在增高增大的同時又在前面加出兩米多寬的水泥板廊簷,以後遇上颳風下雨天,再不用愁沒地方涼衣服了。巧手的二哥在院子裡用紅磚砌出了一個半圓形的花圃,種上月季、玫瑰、虞美人、菊花等等。勞作之餘,搬把椅子坐在廊下,看陽光明媚,花兒們爭奇鬥妍、暗吐芬芳;蜂蝶繞著小院翩翩起舞,別有一番情致瀰漫心底。
母親鬆了口氣,感慨地說:“活了多半輩子了,風裡雨裡,吃了多少苦;勒緊褲腰帶,省吃儉用,不停地蓋啊、蓋啊……唉!等你二哥娶了媳婦,我們終於可以歇一歇了。”
可是母親的願望卻落空了,二哥剛娶過媳婦沒幾年,家裡又要蓋房子了!
因為飲水問題,鄉政府和村委聯合決定,住在山上的村民全部搬遷!年輕人歡呼雀躍,積極響應,紛紛拆了舊房搬走了。村裡到處是遺留下的破磚爛瓦、斷垣殘壁,一派蕭索景象。已經快六十歲的父親,因為長年累月的操勞,後背已明顯的駝了,還落下了腰痛的毛病。每當陰天下雨,疼痛加重。可是他依然跑前跑後幫著他兩個兒子去三四里外的新村蓋房子。
這些統一規劃建設的新房,全部紅磚黛瓦,門窗高大、敞亮,家家氣派的門樓,整齊的四合院,比原先的房子又“更上一層樓”,很是壯觀!
房子上頂樑那天,下著濛濛細雨,是由於激動呢,還是腰痛發作,父親一不小心從濡溼的牆上跌了下來……
年輕人都住進新村裡了,一排排整齊劃一的大瓦房透著排場和喜氣,一條條寬敞潔淨的街道,路旁妖嬈著各種奼紫嫣紅的時令鮮花,小村一派蔚然新氣象!
我幾次勸父親也趕緊搬走吧,剩下這幾座老房子東一戶西一家散落在一片殘敗的山坡上,都是老弱病殘的,萬一有點什麼事也沒個人照應。父親卻說:在這住習慣了,不願走了。你看在山上多自由,出門就是山,空氣新鮮,還可以養雞養羊,多好!
我們也只好由他。而母親每次看我回來,也樂呵呵的一邊把山雞蛋往我手提袋裡裝,一邊絮叨著小孩子吃了是多麼多麼得有營養!
前年,父親接到通知,因老村宅地已承包給個人,剩下的幾戶人家限令一個月內搬走。我打電話給父親,如果沒有錢,我可以給他湊點。父母越來越老了,體力已大不如從前。這些年,大哥家孩子上學負擔重,二哥身體又不好,父母積蓄可能所剩無幾了。電話那端,父親卻輕鬆地說:爹有錢呢,足夠用了!你一心把孩子拉扯好了就行,我和你娘身體好著呢,還用不著你們操心!
房子蓋好後,我回了一趟家。我永遠忘不了那天的情形!我繞著整個村子轉了一圈又一圈,座座房子高大、氣魄,莊重、威嚴,到底哪一家是呢?
有個熱心的老婆婆指給了我,躲在村子的最後面,那是兩間什麼樣的房子啊?!低矮的磚牆,窄小的院落,半舊的門窗,***母親說是從舊貨市場淘來的***卑微、寒酸,和整個村子的佈局格格不入!她悄悄地站在在高房林立的村後,像極了一位垂垂老矣的暮年之人,悽清、無奈。
夕陽弱弱的光線透過小窗灑在眼前,恍然回到了小時的時光,模糊中,胸口忽然一陣疼痛。環顧四周,我鼻子酸酸的,“這怎麼住啊?”
父親坐在門口,安靜地抽著旱菸卷,笑了笑,說:挺好了!兩個老人,足夠了。
我看著父親,那被苦難壓彎的後背更加隆起了,腰部深深彎下去,如一座歷經歲月磨礪已不堪負重的木橋;常年風吹日晒的臉,已變成了黃土地的顏色,縱橫交錯的皺紋,恰似剛剛犁過的麥田……
心事如雲翻卷,件件往事又浮現眼前……
淚水,悄悄盈滿了雙眸……
我的父親、母親啊!
寫父親的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