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愛情故事
為了愛情不管古今中外多少人為此放棄生命也只是一句話的事,下面這些是小編為大家推薦的幾篇中國的愛情故事
:長安不見良人歸
年華是站在時光河畔的歌者,在光景如梭,時逝不挽的流雲錦年裡,偶一回眸,便吟唱起昔日的衷曲。
我一生中最初的衰老,應該始於15歲那年的夏日。
記憶裡是流火鑠金的一季,侍郎府院內院外張燈結綵,喜樂繞牆,綵綢隨風而卷,恍若染出滿天霓虹。全府上下都在為爹爹即將迎娶第一樓的頭牌花魁綠綺而四下奔忙,雖是納妾,排場卻不含糊。進出春風閣的下人們個個面上喜氣盪漾,絲毫不見罹喪之鬱色,彷彿三個月前的孃親病逝之際舉府皆哀的情景只是我一個人的錯覺。
孃親的病症起初不過是尋常的胸悸氣悶,但治療一年多始終不見起色,最後在大夫的嘆息裡寂然而去。記得她臨去時滿屋侍女泣不成聲,一片幽咽,而她卻視而不見,因重疾而憔悴深陷的眼眸卻直鉤鉤地盯著外頭,我知道她想在臨終前再看爹一眼,可從紅楓秋落,一直等到春花漸落,甚至到她嚥氣之前,那扇鑲嵌琉璃的楠木雕花門始終不曾不見歸人來。
那也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目睹男人本性裡的薄情和自私,那年才十五歲的我並不明白,在這個時代,於男人而言,嫡妻只是以傳宗接代的名義採摘下來的花朵,一旦攀摘到手,就算使命達成,他們寧可眼睜睜地看著它由新鮮轉至凋零枯萎,也吝於付出精力和心血來呵護栽培。
又或者在他們有限而躊躇滿志的生命裡,情愛於他們而言,只是點綴天空的渺渺雲彩,雖然潔白美妙,卻永遠也佔據不了全部,且天空只有一片,浮雲卻是萬千——孃親撒手而去不足三個月,爹爹就大張旗鼓地娶了第一樓的頭牌,場面極盡奢華之能事,四個月後,我那同父異母的妹妹語泠便呱呱落地。
爹爹雖對孃親薄情如斯,對我卻愛如瑰寶,傾情育之,他膝下無子,只有我和語泠兩個女兒,哪怕娶了綠綺姨娘,卻始終不曾薄待委屈了我,也是他,一手玉成了我和凌淵的婚事。
凌淵的父親官封兵部尚書,與禮部侍郎的父親乃是情誼深厚的世交,我在十歲那年於嚴府後院中初見凌淵,便明白眼前這個笑顏溫晴的十五歲少年,便是我日後生命裡所有幸福的歸依所在。孃親入土下葬的那天,我悲傷不能自抑,哭得幾度昏暈過去,是凌淵他不顧滿堂驚詫眼光,牢牢把我鎖在懷裡,他在我耳畔,一字一句,鏗鏘有力,他說:
“還有我在,語汐,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永遠都不讓你傷神落淚,氣急委屈,我會盡我所能,護你周全,永永遠遠都不會背棄你。”
那時我們都不過齡,年華是枝頭的豆蔻,枝椏的桃花,思維因衣食無憂而滿目天真,對情愛尚覺新鮮,正迫不及待地躍躍欲試。那時的我們都以為永遠這兩個字,會是繡屏上一針一線繡一對的戲水鴛鴦,卻無法詳知錦帛的背後,也許糾結著突兀的線團,甚至爬滿了蝨子——他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信了;他說恩愛不移,此情不渝,我亦信了。
如果不是那日偶然路過後院水菏曲池,於假山旁聽到綠倚姨娘的貼身女侍無意中洩露的孃親病情急速惡化的真相,我想,也許我的人生,應該按照爹爹所安排的步驟,沉浸在山盟海誓的纏綿譴卷裡,按部就班歡歡喜喜地嫁做人婦吧。也是那日無意間窺聽的字句,在我的心底深處埋下了憎恨的種子,雖然爹爹待我一如既往的寵溺疼愛,二姨娘看似溫情脈脈的關懷備至,但每當舉家團圓之夜,憶起孃親西去當日那憔悴凋零的臉龐,如何掩蓋得了我痛失母親的傷痛?
讓這場猜疑的戰爭進入白熱化的導火索,說來可笑,是一匹蘇繡。
那次二姨娘以為小妹語泠添置新衣為由,未經允許便尚自取走了我房間裡的那匹秋香色壓底牡丹團紋的綢緞。我回房知曉後,立即快步趕到春風樓,一踏入繡閣,便看到綠姨娘正拉著綢緞在語泠身上比劃著,叮囑張記布莊的牛裁縫裁剪的樣式。她見我面沉如水上前一把奪過綢緞,先是驚愕,旋及羞惱:
“大小姐,你好霸道的氣勢,春風樓也是你可以不叩門通報就擅自闖入的地方嗎?不要仗著老爺寵溺你,便無法無天不知道禮節規矩!”
“規矩?”我斜瞄她一眼,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這匹蘇綢本就是爹爹南下巡視時贈與我的禮物,既然是我的東西,取回又何需講規矩?!倒是你,不經首肯便擅自取物,可知不問自取,是為賊也?!”
她被我搶白地臉一陣紅一陣白,我看著她尷尬羞惱的神色,心底不是不暢快的,其實不過一截蘇繡而已,雖綢質細膩,也非舉世難尋的珍稀之物,何須如此大驚小怪?只因年少氣盛,於己之物哪容得下他人覬覦,只道是她和語泠搶走了爹爹,間接害死了孃親,現在還跑來掠奪我的個人私物,一想到這裡,便恨意難消。
她也自知理虧,忙賠著笑臉說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你呀我的分得這麼清楚?且這夏府之內,目光所及之物都屬於老爺,你這綢緞眼下既無大用,尺寸也不夠再裁製新裳,何不乾脆送於你妹子,添一件繡襖?!”
我聽到這裡,眼帶諷刺地回頭看她,“整個長安城誰不知道姨娘你長袖善舞,手段玲瓏?既然您有手腕能在我娘生前就買通她身邊的近侍在湯藥裡下,怎麼還會為一段絲綢大傷腦筋?!”
話音落地,便如期地見到二姨娘神色倏然刷白,此時立於屋裡的,大都是春風樓的下人,甚至還有外街的裁縫師傅,綠姨娘的所做所為,本就是見不得光,其心腹近侍無不對此諱莫如深,眼下卻被我毫不留情地一把揭開,怎不叫她花容失色?做賊心虛後必然是惱羞成怒,她很清楚,這事若宣揚出去,對於孃親的死因,即便旁人沒有佐證,也必然是對她猜測紛紛,饒使二姨娘巧言善辯舌燦蓮花,也杜絕不了眾說紛紜的悠悠之口。
當時的我只圖一時快意,卻沒有細想,但凡殺敵一千,必然損兵八百。我並無確鑿憑證指定二姨娘就是凶手,在手無實證時,更應不動聲色,一來避免打草驚蛇,二來,這般不顧一切地把真相悉數抖出,又無令其繩之以法的能力,等於把自己率先曝露在危險之中。
果不其然,爹爹歸府之後,綠姨娘哭天搶地地把事態始末添油加醋地對他哭訴了一遍,爹爹雖然置若罔聞,認為這些言論懷疑不過是捉風補影,但仍是喝令我不得再對綠姨娘陳詞不敬。
爹爹的明令在先,即便我再不情願,也不得不稍做收斂,但我與二姨娘的樑子已結,如何能偃旗息鼓?
八月中秋剛過,府中收來江州的外婆八十大壽誕辰的壽貼,爹爹眼見近日家中氣氛僵凝,有意將我們兩人隔開疏遠,因此幾乎是一聽聞外婆對我的掛念之意,便順水推舟地開始張羅著下人,為我備至前往江州的隨行之物。
出行那日,長安城外,十里長亭,眼下正是秋雨纏綿,花木石山已被雨霧模糊了輪廓,潮然氣息間,蔥翠景緻似由煙靄所蒙,我和凌淵雨中並行,落雨漸柔,卻未見止。
“從長安到江州,往來要十來天,加上壽辰將近,少說也得逗留半個多月。”凌淵左手撐著手繪紅梅的紙油傘,右手牢牢牽住我的,望著前方煙雨濛濛,低沉的嗓音裡似帶不捨。
“在眾多兒女中,外婆最疼愛的便是母親,她疼母親,順道也愛屋及烏地疼寵我……自從孃親去世之後,跟外婆那邊的往來也就淡了,眼下外婆八十大壽,我定是要回去的承歡膝下,替孃親儘儘孝道的。再說……”我低下頭,有些赧然:“再說,我們的婚期將近,總該讓外婆舅舅他們知道。”
凌淵聞言,脣角彎成了上弦月:“也是,那麼等到你從江洲回來那天,我會在長安城東門口接你,你說這樣好不好?”說著,他的眸色漸漸轉柔,嗓音也低了下來,好似融融春意盡融其中,等我恍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已不自覺地點了頭。
秋雨情纏裡,我的目中一片混沌,卻清楚地感受到額頭上那陣溼潤的暖意,一睜眼,凌淵寶藍色的衣襟近在咫尺,俊秀的下顎幾乎觸及我的鼻尖。喜悅像圓月清輝下的潮汐,迅速登陸海攤,拍打著心岸,那些隱祕的羞澀的綺意,開成一簇一簇枝蔓繁盛的春天。
別時離情依依,只當是情到濃時的悵然,甚至還滿心歡喜地幻想著,自江州回程後的鳳冠霞帔合巹花雕,當時的我們都沒有預見到,這是我們有生之年裡,最後一幕肌膚相親的旖旎畫面。隨後的命運,所有有關幸福的憧憬都在殘酷的命運下被撞擊得支離破碎。
除了貼身的丫鬟,以及夏府的幾個家丁轎伕之外,一路隨行為我們做嚮導的,還有據稱江州通的花嫫嫫。她來夏府毛遂自薦時,爹爹還頗有躊躇,只是當時為她所陳述的身世所動,又一把年紀了,加上行程緊湊,便沒有詳細盤察,逐然放行。前幾天還平安無事,踏上行程的第五天,在大唐東境偶見一孔廟,花嫫嫫藉口廟宇香火鼎盛,所求之願無不靈驗,極力誘哄我們進廟焚香許願。也是我那時好奇心起,協同丫鬟們進了廟堂。誰知走到香客稀少處,頭部突被後方莫名力道當空一擊,只覺嗡的一聲,黑暗鋪天蓋地壓下來。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等帶意識逐漸恢復時,周圍已是一片漆黑。顛簸,窒悶,篤篤馬蹄聲中,我驚覺周身無法動彈,口中被塞住,發不出聲音……黑暗中,竭力睜大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
此刻唯一能分辨的,只剩下聲音,和一點模糊知覺。
耳邊馬蹄聲篤篤,時有車板碰撞之聲。這應該是一輛飛馳的馬車,狹小的長形箱子……有遙遠的聲音從這密封的箱子裡隱隱透了進來:
“……哥咱幾個做了這麼多年的倒騰人口生意,還沒見過這等細皮嫩肉的美人兒,聽說她還是什麼……什麼侍郎家的小姐?!真便宜匿鳳村劉老頭家那大兒子了,三十多歲沒娶上媳婦,一撞就撞上了這麼嬌美的女娃兒……”
倒騰人口?他們乾的是拐賣人口的勾當?!脊背頓時寒意陡生,冷汗涔涔,這才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樣一種境況。繁華盛世下,女眷與家人離散,莫名失蹤的事情時有所聞,但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在我身上?!
正當驚恐中,另一個粗嘎嗓音接了進來:“你懂什麼!這人是花姐吩咐賣的,聽說這丫頭跟花姐在侍郎府上當夫人的嫡親妹子水火不容,現在人拐出來了,當然賣得越偏僻越好,否則被官府知道了,爺幾個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短短數語,已將我想知道的訊息全然揭露——原來是綠姨娘,能在煙花歡場奪得頭牌之名,除了美貌才藝之外,必然還有過人之處,我澀澀苦笑,定是我那日在春風樓之舉引得她忌憚,才有瞭如今眼下的綁票,那劫匪口中的花姐,應該就是花嫫嫫吧。
千百個念頭在腦中盤旋紛雜,身子僵硬發麻,鼻端突然酸澀。不,我不能哭。狠狠咬緊了脣,淚水卻順著眼角滑入鬢角,恐懼與孤獨,鋪天蓋地朝我襲來。不知道身在何處,卻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即將被拐賣的命運,可平日前呼後擁的侍女小廝此刻一個也不在眼前,別說尋機會逃跑了,眼下連手腳都綿軟無力,無法動彈,我該如何自救?
一次次昏睡過去,又一次次在馬車顛簸中醒來。馬車一刻不停地疾馳,遽然掩掠過了日月晨昏,我只覺得自己越來越冷,越來越餓,昏沉中,離死亡似乎越來越近。我不知道,這一路足足顛簸了十餘日,待到轅停車止,四周景緻已全然陌生。
買我的是匿鳳村的一戶農家,姓李,匿鳳村地勢偏僻與外隔絕,村中居民大多生活困苦,窮鄉僻壤裡吃穿堪慮,更別提娶妻生子了,那李家就是付不起聘禮定金,獨子三十多歲了尚無女下嫁,眼看這香火就要斷絕,這才託了人販子為他們家的長子李大根‘物色’媳婦。
那李家見我到來,自是喜不勝禁,又怕夜長夢多惟恐節外生枝,當即就張羅準備了紅燭喜果,一無媒聘,二非吉時,暮色一暗就強押我進了洞房。無奈我雖有意識,但因藥效未褪,無法掙扎,只得任其擺佈。
失蹤已有十餘日,爹爹和凌淵他們是否已經發覺?怕只怕他們就是察覺,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了,難道我今日真的要被賣到這人煙荒涼的地方當一個陌生人的媳婦麼?!想到這裡,眼淚頓時奪眶而出,心下從沒有像此刻這般驚恐懼怕過。
直到那李大根混身酒氣,踉踉蹌蹌地進了新屋時,我周身的藥效這才稍稍退去,但見那李大根臉上帶著因為情慾而興奮的表情,猥瑣地衝我笑著走來,那一剎那,我第一個反應就是跳下床往門口跑去,但沒跑幾步,腰就被人緊緊箍住,接著一隻混合著高粱酒與泥土氣息的手捂住了我的嘴巴,非常粗魯地把我拖到屋裡紅布鋪成的大坑上。
手腳筋骨俱軟,喉嚨乾澀喊不出聲來,只有拼命掙扎,可反抗的結果卻是狠狠地幾巴掌,小腹被大力揣了一腳,我痛得頓時彎腰跌地。眼見凌辱將至,我急命驚恐之下只想咬舌自盡,一死了之,可他卻從頂帳撕出一團布來,揉成一團後,直接塞到我嘴巴里。
接下去的畫面凌亂不堪,除了痛,還有絕望。被拐買之前,我是當朝禮部侍郎夏明慶的女兒,母親是趙王府的四郡主,似水年華、端雅美貌、顯赫家世,父親捧我如掌上明珠,孃親寵我似稀世奇珍,甚至還有一個心意相投的男子深情凝眺呵護備至,但凡世間女子所渴望的一切,我都有了。
可就在那一天,我生命裡所有引以為豪的美好都在一夕之間被摧毀迨盡,好比一段彩紋細膩質地華美的蘇綢,慢慢地,殘忍地在你面前撕開,抽絲裂帛,線斷珠墜,沉悶的綢緞破碎的聲裡還伴著尖銳的裂絲聲,一截一截,支離破碎,生生地零落入塵泥,分崩離析。
我終究沒能死成,在匿鳳村一熬就是三年。李家人看守得極嚴,除了限制我出屋,還輪流守在家監控,期間也有尋機會逃跑,可結果不是一被人覺察抓了回來,就是在深山老林裡迷失了道路,有一次還差點葬生於山熊的腹中。直到一年之後我懷孕,生下了兒子,李家人大概覺得生米已成熟飯,這才漸漸放鬆了警戒。
而我,也在無數次的失敗中,漸漸絕了逃跑的念頭,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失足成千恨,回首已百年。就算回去得了又能怎麼樣呢,於世俗眼裡,我已是個失貞的女子,早被貴族階層所不容。所以那次託一位遊走四鄉的貨郎為我送信時,並沒有存多大的希望,乃至於爹爹風塵僕僕地出現在大山深處,到達匿鳳村的村門口時,我眼前恍然成霧,只覺得周身沉陷在無數次凝聚出現又次次倏然成空的美夢蜃景裡。
可眼前的老者蹣跚向前,顫著手拉過我,因衰老而渾濁的眼眶充斥著血絲,定定地看著,聲音嘶啞而哽咽,卻讓人聞之淚下:
“汐兒……汐兒,我是你爹啊……三年前你在赴往陳州的途中突然失蹤,我和凌淵找了你整整三年……要不是那封家書,根本就不會想到你被賣到了這裡……三年了,我們終於找到你了……我可憐的女兒,你究竟遭遇了怎樣非人的折磨……你不哭不哭呵,爹爹就在這裡,我們這次是帶你回家的……”
正值正午,日光當頭,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遙遠陌生又無比熟悉的五官面孔,是夢嗎?又好象不是夢,我離家不過三年,記憶裡的爹爹正是意氣風發的盛齡壯年,進士出身的他落筆成書,才華橫溢,我到現在都記得他在除夕宴上因一篇江南遊而博了個滿堂彩的情景……可他怎麼一下子就老了呢?身軀雖還高挺,行走間卻顯出了老態,眼角仍是上揚著,可眼尾卻衍生了絲絲因痛失親眷而風雕霜刻的皺紋。
可我的眼淚仍是一下子就滂沱,是了,爹爹老了,但這三年裡,誰又能不老?三年前的我,尚還是天真明豔笑貌嫣然的女孩兒,被花朵和絲綢擁裹著,身若行嫩柳,動能飛花舞,可如今,卻是一個被生活折磨得滿面枯黃,因生育而周身臃腫的婦人。
把我從李家帶離,頗費了些力氣,爹爹原先想用錢財補償他們,李大根卻死活不肯,說我已是他過門的妻子,不肯放人,最後還是在官兵森冷耀光簇擁的刀劍下,乖乖服了軟,接過了銀子。臨走之前,他抱著兩歲的孩子倚在門口,不甘而憤恨地看著我,突自冷笑:
“夏語汐,你這女人真恨得下心,虎子不過兩歲就讓他沒了娘,你在侍郎府山珍海味伺候著,卻讓自己的親兒子在外吃糠喝粥!?”
我回過頭冷凝了他一眼,本不想搭理,視線落到孩子身上,瞅著他無辜又惶恐的瞳孔,心下卻閃過幾絲悲憫。來到李家本是命運所為,身不由己,但孩子是無辜的,來到這世上亦是迫不得已,既然生下了他,便有責任撫養他成人,我原本想把孩子接回去的,但李大根的父親卻以死相逼,斷然拒絕,說是可以沒有媳婦,卻不能沒有孫子,若是把孩子帶走,就等於斷絕了李家的香火。
“只要你不把銀子花在那***酒館裡,那些錢夠你們父子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他聞言呸了聲:“誰稀罕你那臭錢!?夏語汐,老子早就知道你這女人身在曹營心在漢了,夜夜與我同床共枕,半夜醒來叫的卻是另一個男人的名字……叫什麼來著?對了,凌什麼淵的,哼,你以為你這番回去還能和他相好嗎?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女人都是私人物品,你這雙已經被老子穿過了的破鞋,你憑什麼覺得他還會再穿?!”
他語音未落地,就被我狠狠摔了一巴掌,帶著連我自己都意外的肆意剽悍:
“我知道自己清白已毀,再不可能配得上凌淵……但是李大根,就算我沒有嫁給凌淵,也不會跟著你。你當我不明白麼?你現在如此地氣急敗壞,何嘗也不是存了心,以為我會捨不得孩子,會委屈求全抹開臉面認了這門婚事?!你吃定了我破罐子破摔,只能嫁雞隨雞地跟了你,到時候從一介貧民到侍郎府的女婿,好歹也是沾親帶故,是不是?!”
李大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我不等他反應過來,隻身掀簾上了馬車。錦簾能暫時阻攔紅塵醜陋,卻不能阻攔孩子的啼哭聲,我緊閉了眼,生生壓住出窗探看的衝動。在匿鳳村的這三年,每一天於我而言都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唯一能讓我留戀的,就是孩子。
可我不會為了孩子而留下,我承認,我是全天下最自私的母親,做不到為了子女而犧牲自己的人生。我不奢求他長大後會原諒我今日的離棄,但等到將來他就會明白,那些把一切都奉獻給兒女的父母固然偉大,但孩子從來就不是讓自己懦弱地陷入錯誤的婚姻裡而拒絕逃脫的藉口。
回到長安後未花多少時力,花嫫嫫那夥人陸續地收案伏法,二姨娘見大勢已去,面對質問,很爽快地認罪不違。可到了辦結的時候,爹爹卻頗為躊躇,我知道他仍惦念夫妻情分,況且二姨娘還為他生了妹妹語泠,最後在我的默許下,還是寫了休書,逐出府去,任其存滅。
我沒有偉大到可以寬巨集原諒自己的仇人,但就算我此時再去報復又能怎麼樣?時光無法倒回,已經扭曲了的命運再也無法回到正軌。有的時候,人生是不能走錯一步的,因為我們沒有修補的機會。
回到夏府後,像是為了彌補前三年的空缺般,爹爹費盡了心思照料我,我和過去全然脫離,生活再度恢復到三年前的單調和寧靜。我以為噩夢已經結束,然爾,它只是換了場次,在短暫休息後再度上演。
與嚴家延遲了三年的婚約在最快的時間內解除,這點我並不意外,讓我意外的是,那個曾經口口聲聲以山海為盟誓的嚴凌淵很快就宣佈了喜訊,迎娶的是朝中杜相的三小姐,那場婚禮轟動了整個長安,被人津津樂道了許久。
聽聞婚訊的那天,我並沒有當場流淚,沒有一意孤行地去聲討委屈,甚至連失落的感覺都已然失去,這三年日子下來,再怎麼不可一世的少女的矯情與天真都蕩然無存,感情這種東西看不見,抓不牢,說到底,是最靠不住的,日子久了,什麼都會淡去。
也許,是這三年來的遭遇帶走了所有的感情能量;又或者,在內心深處,早已意識到凌淵他並不是戲臺上那種此情不渝的痴情人。
不是不明白,這個社會有多現實,再去申討,不過是自取其辱。
與此同時的,關於我的流言遍佈了整個長安,原先是同情的耳語,不知怎的,漸漸演變成了質疑和不齒,最後一面倒地成了唾棄。我知道自古男慕良才女慕貞潔,尤其夏府自詡詩禮傳家,遭遇強暴,貞烈者原該自盡殉節,我卻沒有,還苟且偷生地活了下來,所以成了異類。也因此對於輿論無從辯駁,只得沉默。
因為輿論纏身,無處可去,只得鎮日獨坐房中,如果不是那夜七夕花燈節,爹爹極力鼓動我出外散心看燈,我想我可能依舊縮在繡閣裡,看著日升月落,日漸緘默,對時間喪失了記憶能力。
日暮漸逝,夜空本當高遠孤清,此刻卻人間煙火正濃。每年一到七夕乞巧節,長安城無一例外都會在市集及護城河兩岸以五彩宮燈裝點,一旦入夜,城中長街兩側皆是籠竹琳琅,燈影搖曳。我在街中隨著人流緩緩前行,四下望著此間置身的盛世佳節,耳側一片喜樂人聲,青春男子的朗笑,妙齡少女的羞語,與記憶裡別無二致。
記得三年前,我和凌淵也如他們一般,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遊淌燈海身融佳節,那夜霓虹煙花的溢彩經歷淚水和靜默的侵浸,在記憶裡越發清晰,而如今,笑漸不聞聲漸悄,我只能獨自漫步在這逢年節假的街道,與無數正值溫馨的身影擦肩。
那個笑影擷雅的男子,那個天真稚嫩的女孩兒,他們都去哪裡了?
茫茫然地被人潮向前推擠著,胸腔陣陣不可抑制的酸澀翻滾著,夢境裡一片幽暗,皆是不忍觸碰的回憶與畏懼展望的未來。待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竟無意間被人潮推到了長信坊附近,行走多時,也想找個僻靜之處歇息,正欲從橋間而過,忽聽見橋旁楊柳密集之處有私語傳來,想來是正在私會的小情侶,正想快步過橋,不做打擾,忽聽見一略略拔高了聲調的溫晴男聲,霎時像雷電般擊中了我。
“……我和她的事都過去那麼久了,你又何必老是舊事重提?今天是七夕,我好容易尋了個空陪你遊舟看燈,你還想我如何?”
他話音剛落地,一嬌俏女聲立時亮起:“可她現在不是回來了麼?你們家從前是世交,她又是你青梅竹馬的戀人,長安城誰不知道你嚴凌淵與夏語汐情深意篤?她失蹤了三年,你也找了她三年,雖說現在娶了我,但誰能擔保你見著了她不會再度死灰復燃?!”
風乍起,隱約可見倚木而立的那抹倩影著一襲鑲金邊紫衫,青絲如柳,身姿曼妙。男子像是語塞,靜默了會,隨後嘆息道:
“我不否認我先前確實想過要娶她,這三年我花費了多少代價,就是為了尋找到她。可天曉得我歡天喜地接回來的,竟是一個被人染指,還給其他男人生育過孩子的女人。”
全身霎那間僵硬,這些指控於我並不陌生,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從他口中說出來。夜色中,看不見他的神情,卻能聽到他的聲音,仍是從容優雅的,山泉流淌般清朗,卻帶著不容錯辯的嫌惡:
“我是個只接受完美的人,當初看上她,就是看上她的乖順又清白,要是一塊白綢子沾染了汙點,你覺得我還有可能付錢買回家麼?她現在成了那樣……不要說舊情復燃了,就是街市裡打照面,我都巴不得沒認識過她。”
從柳條縫隙間,藉著橋頭的燈光,可以看到他漠然的側臉——我很努力了,但仍是覺得眼前模糊不清。這真的是嚴凌淵,那個笑顏溫晴,風致瀟灑的嚴凌淵?這真的是他的臉?是嫉妒或憤怒讓他口不擇言,還是他如今表現出來的是我原先不曾見過的另一個面孔?
女子格格嬌笑,咄咄逼人倏然軟化成撒嬌:“真是個無情的人哪,聽說京中有關那夏小姐的傳言緋聞是你命人在各個酒肆酒館大肆傳播的?加了不少料吧!”
不等我反應過來,只聽見他哼笑一聲,答道:“若非如此,我怎麼可能聲名無損地跟夏府解除婚約,這般順暢地娶了你?”
略帶得意的口吻裡聽不出任何愧疚,渾然不覺傷人。
我想沒有人比此刻的我更能體會這個事實帶給我的殺傷力,就像是一個征戰歸來的士兵,在激烈的戰役下苟活,安全後慶幸的擁抱戰友。但在最猝不及防的那一刻,當胸刺來一刀的,竟然是那張熟悉的親切面孔。
流言,竟然是你傳播出去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恍惚溢位的囈語驚動了他們,垂柳簾後的人已經倏然變色:“是誰在那裡?!”話音未落地,只覺得鼻間一陣涼意,他已經一劍劈開眼前簾幕般的垂柳。
我想凌淵沒有料到,站在垂柳後面的會是我,看到我的那一瞬間,他有剎那的怔忪:
“語汐……?”
僅這兩個字,便不做聲,
“我……原本就沒有寄望你會對舊情念念不忘,更沒有抱多大的希望認為你會了解我的掙扎……”我靜靜地看著他,少了樹簾,此時看分明瞭,但仍覺得陌生,於是苦笑:“我現在才明白,人的一輩子,當真是不能回頭的。有些東西,當初既然已經錯過,就不要輕易縱容自己再去翻開過往,也許,再見面,接觸到的不是美好,而是一一被打擾的尷尬,以及那些措手不及的真相。”
如果不是這次的偶然迎面,我是真的希望一輩子都不要見著他,寧可把他曾經給於的溫暖當作標本穩妥收藏,當成一段回憶在來生緬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真真切切地目睹物是人非,愛情死去。
他的臉確確切切掠過幾絲狼狽,但這不過是瞬間的事:“也許我們都沒有真正瞭解過彼此,”頓了會兒,他微微抬頭,此刻已經恢復了常態,俊朗的臉上容色鎮定,面無表情:“如果有鍾情,也只是慕戀自己腦海裡的想象。”
“想像?”我費了好大力氣才能理清這個詞彙的涵義,隨即點頭,其實他說得對,沒有什麼比這個詞更能掃蕩否決往事,把所有的相思牽連都解說成是自我的感情需求,與旁人沒有絲毫的感情關聯。
如果今天沒有聽到這些,我真的會以為,他留給我的是一場足以傷心一輩子,在餘生每當想起就覺傷感的絕戀,是一出棒打鴛鴦的悲劇,一次肝腸寸斷的雨慕別離,一則命運不懷好意的玩笑……但原來,它只是一場應景而生的舞臺劇,劇情的纏綿悱惻,不是因為愛得有多深刻,而是我們都在顧影自憐。
一晌貪歡,終究是抵不過永久,現在男主角曲終離場了,只有我還入戲太深。
三個月後,我辭別父親,在小虛彌山的靜慈庵落了發出家。
世俗容納不下,也許佛門才是我最好的歸宿,也有人不瞭解,為什麼我會捨得空擲大好的青春年華,把青燈古佛做為自己最後的收哨。包括爹爹在內,所有人都在揣測我是否因為與凌淵的擦肩而過,心灰意冷下才決意歸依佛門。
只有我知道,其實不是,那隻不過一句已經逾期失效的誓言而已,在我的人生主流裡,它沒有那麼重要。有人在兵荒馬亂的分離中折半面銅鏡,飄泊經年又重圓如新;有人在春日芳菲的章臺上擇一截楊柳,韶華坐逝後又攀舊人手。當年看史書,無不為這樣破鏡重圓的故事而感動,而今才明白,美好的東西從來都停留短暫,所以才道彩雲易散琉璃脆,年少時開過的花做過的夢都是已經破碎的琉璃,湮沒在黃土中,就算找得回,也洗不淨,就算洗得淨,也拼不回了。
生活不是永遠都有機會回頭的,再續前緣,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所以破鏡重圓分釵合鈿說的只是故事,往往覆水難收、物是人非才是真實的人生。
看開了,也就解脫了,對於傷口,人類的復元能力是很強的,熬過那最難受的一陣,終會沒事,就像生一場大病,只要不死,總有痊癒的一天。
現在想起來,還是孃親說得對,長安不見良人歸,相思終成日慕灰。心之所繫的人,和鴛鴦共枕的人,不是同一個,這是常有的事;幻想中的美好,往往跟真相截然相反,這也是常有的事,人總要會學直面慘淡人生,從百折不回裡學回心平氣和。如果青燈佛門與綺羅繡閣一樣,都能讓人的心重歸嬰孩時期的純然寧靜,那麼它們又有什麼區別?
所以我才說,人的一生,有時候就是這樣,漸漸地,漸漸地結束了。
:一直很安靜的愛
一千年前,就已經註定這樣的愛情,一之白色狐狸和一朵蒼蘭花的結局,當狐狸第一次見到那朵純潔的蒼蘭花時,就已經下決心,他一定要好好愛護這朵花。那時,他總是常常偷偷的看她,每次見到她,心裡總會湧起莫名的喜悅,這種感覺,只有見到她,才會有。他不知道,在修煉的一千年裡,她也常常看他,不過,那時的她還以為,狐狸都是女的呢,不過,上天在冥明之中,自有安排,他們之間,不會僅僅是這樣。
直到一千年後的這一天,他成功了,他,第一次幻為人形,他又來看她了,他來找她了!卻居然沒有看見她!
她去哪裡了?“就在昨天傍晚,王母下凡採摘花朵,她一眼就看中了蒼蘭,她被帶走了,這一次,她肯定會成仙的。”一棵樹精羨慕地說道。
她走了?他的心裡酸酸的,他剛剛幻為人形,就想找到她,向她表白,這是在他心裡堆積了一千年的願望。他是人世間少有的美男子,其背烏黑的長髮,巴掌大的精緻小臉,刀削的肩膀,吹彈可破的面板,眼神中帶有一絲絲淡淡的哀愁,但這卻更為他增添了不少的魅力,加上他窈窕的身材,足以傾城。他要把她給尋回來,他要告訴她自己一千年的愛慕,他給自己取名就叫傾城,他不可否認,自己也很自戀,這麼漂亮的九尾狐狸,怎麼可以不自戀?
“蒼蘭,你已經修煉了一千年,只要再過一劫,你就可以成仙了,這一劫,是每個神仙都要經過的,這一關,很苦,很痛,你願意過嗎?”
“王母,蒼蘭記住了,不論多麼辛苦,蒼蘭一定會挺過去的!”
“好吧,你下去吧,記住,只要你能完全懂得這劫……”王母一揮手,那女子便從天而降,一席白色的長裙隨風飄揚,同樣是其腰的長髮,精緻美麗卻又不失可愛的五官,那微微上翹的嘴脣顯得特別的俏皮,眉眼見也盡透可愛的本色!這是蒼蘭第一次以人的姿態出現在人間,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那麼新奇,蒼蘭踏著輕盈的步子,在草地上跳躍著,蒼蘭發出“咯咯”爽朗的笑聲,她還沒有意識到,她的劫,就要到來了。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們,一定會相遇……
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朝思慕想了許久的蒼蘭,傾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這是第一次見到蒼蘭幻為人形的樣子,但是,一千年的觀望,他一眼還是認出來了,“蒼蘭,是你?”他發出了及具中性魅力的聲音。她轉過頭,看見了他。“你是狐狸?”蒼蘭同樣不敢相信的說。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笑出聲音來,整整一千年,這是他們第一次以人的樣子見面。
“我還以為,狐狸都是女的呢,原來,還有這麼個美男子啊!”蒼蘭邊說,她一直都以為狐狸都是女的,卻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丹鳳眼的男子就是它。
“我有個名字,叫傾城。”“傾城&63;很好聽啊。”蒼蘭笑著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彎成了月牙。
“狐狸,你就做我的寵物吧!”他也笑了起來,“好啊!主人!”他居然調皮的伸了伸舌頭,樣子可愛至及。有這麼一個可愛的寵物,她笑的花枝亂顫。
“我有一個提議,不如我們下山去人間玩怎樣&63;”她擺出了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他不忍心拒絕她,“好吧。”傾城笑了起來,露出尖尖的下巴。
“挖塞!”……
“好漂亮!”……
“我愛死了啊!……”
“看那紅彤彤的,圓圓的,一串一串的是什麼&63;看起好象很好吃的樣子!”蒼蘭興奮地大叫,完全不顧淑女形象。蒼蘭還在修煉時,從來沒有親口吃過東西,都是吸取天地的靈氣,現在終於有機會了,她肯定是要好好大吃一頓的。
“姑娘,要買一串冰糖葫蘆嗎&63;”
“我要,我要!”
蒼蘭抓起了一串冰糖葫蘆就往觜裡塞,狠狠地咬上一口!蒼蘭開心的不得了!
“姑娘,謝謝,一共是五文錢。”
“錢&63;錢是什麼東東&63;”蒼蘭和傾城不約而同地說。“錢你們都不知道&63;五文錢,二位是在開玩笑吧,不會是想吃白食&63;我的東西雖然便宜,但是也不至於被你們兩個欺負吧!快付錢!”
“什麼錢啊&63;”兩個人再次不約而同地說。
賣糖葫蘆的小販臉立刻變成醬紫色:“這麼說兩為是打定不開錢,想吃白食咯&63;大哥!”小販大叫一生,街邊賣豬肉的的大漢挺著大肚子走了過來,滿身的肥油!“小樣,想吃白食&63;先問過我大哥!”那滿身肥油的大漢朝蒼蘭和傾城衝了過來,蒼蘭不解,他這是要幹嘛!
“不許傷我蒼蘭!”傾城低吼一聲,凌空一躍到大漢面前,伸出修長的手指呈蘭花狀放於胸前,口中默唸咒語,突然靈光一現,傾城的耳朵變成了毛茸茸的可愛狐狸耳朵,眼珠變成了媚惑的紫色,居然,他長出了九條白色的大尾巴!他莫非就是傳說中的九尾狐狸&63;蒼蘭不敢置信地看到,難怪他身上有一種與其他狐狸不同的氣質,魅而不妖。那大漢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傾城雙手一揮擊到街邊去了。小販早以嚇得兩腿發軟,踉蹌地跑開:“快跑啊!”街上的路人如夢初醒,驚慌失措地逃命去了,還不停地尖叫到:“有妖怪!”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街上的人全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人跑得還真快!”蒼蘭說。她笑嘻嘻地走到傾城身邊,用手玩弄起他的耳朵來,剛開始只是摸一摸而已,到後來開使狂捏!傾城的耳朵在蒼蘭的蹂溺下快不堪重負了,發出“好疼”的聲音,“蒼蘭,不要捏了好不好,很疼啊”可蒼蘭的手就是停不下來,“好拉,乖了,寵物就是要給主人摸一摸的啊,吃糖葫蘆就不叫了哈!”蒼蘭把剛咬過的糖葫蘆直接送進傾城的嘴裡,接下來就盡情地享樂咯!
“妖孽!哪裡逃,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兩個竟然在這裡卿卿我我的,真是的……”來了一個穿道袍的小道士,婆婆媽媽地說了一大堆。
蒼蘭:“你要打快打,別在這裡浪費時間。”實在是受不了他的羅嗦了,發出的肺腑只言。他真的是道士嗎&63;蒼蘭懷這遲疑的態度,看看那從空中落下連站也站不穩的腳,真是……汗顏啊……道行也太低了一點吧&63;
只見他拿著把桃木劍,在空中比畫了半天,還念著那些莫名其妙的咒語:“天靈靈,地靈靈,神仙不靈我最靈……”徹底無語!當他終於準備衝過來時,驚訝了一下,好有實力的九尾狐狸!旁邊的是什麼&63;竟然還帶著仙氣&63;看來不用出招了,趕快逃!搞了半天什麼也沒有發生,小道士憑著一點點輕功飛快地逃命去了,還好今天遇到的妖怪並不惡,要不然,他的小命也許就難保了!
“傾城,我們回山上去好不好&63;我不想在這裡呆下去了,動不動總是有人來找我們的麻煩……”蒼蘭崛起小嘴,撒嬌道。他轉過身了,微微一笑,足以傾城。真是絕美的一張臉!蒼蘭壞壞的奸笑起來:“寵物狐狸,我走累了,我要你揹我上山!”還沒等傾城答應,她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跳上了傾城的背,蒼蘭軟軟的身體貼在傾城的身上,傾城的臉唰一下子就紅了,看不出來,他還有這麼靦腆的一面啊!傾城很開心,這是蒼蘭第一次和他的親密接觸也!他等了一千年才換來的!想到這裡,傾城也不禁笑出了聲來。傾城就這樣揹著蒼蘭,一路上,他的腳步故意放的很慢,為的,就是多和蒼蘭呆久一點。而蒼蘭,此時的心卻莫名地狂跳著,這是怎麼了&63;她的下巴放在他刀削的肩膀上,兩張溫暖的臉貼在一起,蒼蘭感覺得到他滾燙的肌膚,還可以看見傾城微微上翹的嘴脣,竟然會有一絲心悸!她現在想跳到他的懷裡,狂親他的嘴脣!
好不容易到了深山裡,傾城也早已累了,他把蒼蘭放在草地上,自己也隨即躺在了地上,重重地喘息著。天時,地利,人和……蒼蘭不自覺地把頭放在傾城的肩膀上,享受著他身體傳來的溫度,享受著幸福。
“我……”兩個人同時地說出了這句話,唯一不同的是,蒼蘭抬起了頭,仰起臉,傾城也抬起了頭,低下臉,恰好兩張臉的距離只隔了0。01釐米!怎麼回事,兩個人的心臟都在狂跳!兩張臉上同時寫著尷尬兩個字!蒼蘭甚至感覺到傾城的撥出的問熱的氣體,他的呼吸沉穩而有力,現在蒼蘭才發現,傾城的臉真的不是一般的美!精緻細長的眉毛,漂亮的丹鳳眼上整齊的排列著長長的睫毛,透露出幾分妖媚的感覺,尤其是那高挺的鼻樑下面的紅脣,天吶……兩個人沉浸在幸福與尷尬當中。現在的蒼蘭早就已經忘了當初王母所對她說過的話,管她的,什麼都不管了,豁出去了!蒼蘭一個翻身,用力抱住了傾城,對準那個早就嚮往已久的脣狠狠地親了上去!蒼蘭第一次感覺到了吻的感覺,溼溼的,熱熱的,感覺蠻好的!她慢慢睜開眼睛,看見傾城熟透的臉,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接著倒在了他的懷裡。他便更用力地抱緊了她,幸福得不知所措了!
天已經黑了,蒼蘭和傾城看著一顆顆飛閃的流星,心裡盪漾著幸福的漣漪。“寵物狐狸,你看,那是牛郎和織女所在的地方,他們一年才能見一次面,好可憐啊!”“蒼蘭,我們不要那樣,我們不要遺憾,我們要每天都在一起,好麼&63;”她輕生應了一聲,她答應他,他們要在一起,“我們不會那樣的,沒有遺憾,要一起過坎坷,要一起到幸福的彼岸。”等到有一天,他要帶她卻一個沒有神仙,沒有妖怪,更沒有人的地方,永遠地在一起。
難免,有風暴埋伏在前方,想試著,拆散緊握的手掌……
“寵物狐狸!快過來呀!”蒼蘭一大清早就大呼小叫著,“這棵樹很高哦,我們可以在上面做人間的玩意兒,鞦韆,好不好&63;”蒼蘭滿懷期待地看著傾城,他當然會不忍心拒絕了。
“好吧!”他摸了摸蒼蘭的頭,手指從那清秀的髮絲中滑落下來,“我去找藤,你自己小心一點噢!”他說罷,幻為靈狐,一躍而起,消失在樹叢中間。蒼爛靠在這可棵樹上,這樹已有一百多年了,已有靈性,蒼蘭便笑著和它打招呼。
“樹啊,呆會我可以在你身上掛一個鞦韆吧&63;”樹枝動了動,表示同意了。
突然,樹枝猛烈地動了起來,“怎麼&63;不同意了&63;”蒼蘭崛起了小嘴,樹葉唰唰地落了下來,顯示出一個“凶”字!難道附近有危險&63;不會吧&63;要是凡人,是不可能到這麼高的山上來的,凡人採集仙草仙藥爬到這裡來了&63;蒼蘭百思不得其解,沒道理的。蒼蘭還在想,只聽見“敖”的一聲長嘯,一隻豺狼妖從樹林裡衝了出來,直奔向蒼蘭。他忽幻為人形,這傢伙看來已經有一千多年的道行了,論實力自己是一定鬥不過他的,怎麼辦&63;還是快跑罷!蒼蘭做好了逃跑的姿勢,還沒有付住行動,就被豺狼妖一下子壓倒在地。
“為什麼要殺我&63;”蒼蘭驚恐地說道。“因為你身上有仙氣,吃了你,我就可以直接成仙了,哈哈哈……”他發出難聽的笑聲。蒼蘭不禁心中一寒,這下子在劫難逃了,難道這就是王母所說的劫&63;是福是禍,就看今天&63;這下子玩完了,豺狼妖根本不給她反擊的機會,只有任意魚肉了!
“不許傷我蒼蘭!”一個聲音響起,蒼蘭知道,一定是傾城;來救她了!只聽豺狼妖慘叫一聲,鬆開了抓住蒼蘭的利爪,蒼蘭順勢逃開,好險!
傾城用九條尾巴死死地捆住豺狼妖的身體,兩妖僵持不下,不過,明顯看出來,豺狼妖似乎更勝一酬,傾城早已經大汗淋漓了,而豺狼妖還有更多的力氣掙扎,蒼蘭開始為傾城的性命擔心起來,可是,她只是一朵花而已,那點法術根本就不起什麼作用。傾城,你一定不要有事!傾城的汗水順著額頭從髮梢滴落,緊緊地抿著嘴脣,看樣子他真的很辛苦。“傾城,算了,放棄吧,我真的害怕你會死的!”蒼蘭哭喊著,她知道他堅持不了多久了。
突然,豺狼妖用力一震,緊緊纏繞在它身上的九條尾巴鬆散開來,傾城被一股強大的內力彈開,隨即口吐鮮血!紫色的眼睛顏色也開始慢慢變淡,九條毛茸茸的尾巴上也開始溢位血來。
“不要!”蒼蘭撕心裂肺地大喊著,傾城,你一定不能死的,你說過,要帶我一起走的,你答應過我的!蒼蘭扶起受傷的傾城,眼淚止不住地落了下來。“別哭,傻瓜,我沒事,我只是受了點輕傷。”“怎麼可以這樣,傾城,明明就受了很重的傷啊!”傾城用力推開蒼蘭,低吼一聲:“我絕對不會讓你傷害蒼蘭的,絕對不會!”緊接著運用內力,眼中的紫色居然越發亮麗,纖纖細手也變成了爪,猛地向豺狼妖撲去,他像要一下子使出自己所有妖力似的,這一爪重種地擊在豺狼妖身上,“你,你竟然……”豺狼妖話還沒有說完,便化為一股青煙消失了。傾城居然殺了豺狼妖&63;豺狼本性凶惡,傾城居然殺了它&63;蒼蘭還在震驚中,傾城一下子倒在地上,蒼蘭衝過去抱住了他:“傾城,你怎麼了&63;”她想放聲大哭,此時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任由淚水在臉上肆虐。
“蒼蘭。”一個溫柔的女聲從天上傳來,蒼蘭抬頭一看,正是王母。“王母娘娘,求求你,救救傾城!”“蒼蘭,你現在明白情為何物了,該成仙了。”“不,我不要!我要和傾城在一起!”蒼蘭大叫著,如果這就是成仙所謂的代價,那麼,她寧可不要。“蒼蘭,你還不明白,這就是你必須要度過的劫嗎&63;”“這就是劫&63;它來的太徹底,傷的太透徹了,蒼蘭自問承受不起!”蒼蘭冷笑著,“我現在,只想讓他活著,別的,我什麼也不想要。”“蒼蘭,你現在要學會捨棄,放棄吧,他為了救你,已經用盡了千年的道行,不可能救活了,現在和他說最後幾句話吧。”最後的幾句話&63;蒼蘭的心在滴血!這不是她想要的,她寧願永遠做一朵蒼蘭花,永遠默默地注視著那隻活潑可愛的狐狸,永遠這樣。
“蒼蘭……”傾城抓住了她的手,鮮血沾滿了一地,“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我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傷害你,來,我們走,去我說的那個地方……”傾城想勉強站起來,卻連移動手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堅持著,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下來,悽美至極。“傾城,你不要說話,很累吧&63;躺在我的懷裡,休息吧。”“不要,我還不累……”“傾城,你剛剛是大英雄,你殺了豺狼妖,一定很累的,休息吧,等過幾個時辰,我再叫你好不好&63;傾城乖,你是不是我的寵物啊&63;是寵物都要聽話的……”蒼蘭說到這裡,勉強控制住眼淚。“蒼蘭,你真的要……要叫醒……我,知道嗎……”“恩,我會的,你睡吧……”“蒼蘭,在睡以前,你能不能……”“我知道。”蒼蘭低下臉夾,在傾城的嘴脣上親吻了一下。“真好,蒼蘭……以後……你要每天都……”傾城話還沒有說完,卻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她用力將他和自己依偎在一起,感受他的最後一點點體溫,感受他即將消失的最後一點溫存,她要珍惜這最後一點點時光。
傾城,其實蒼蘭在一千年前就愛上你了,只是我從來都不知道,我想牽你的手,去看每一個日出日落,我想捏你的耳朵,蒼爛想天天都和你在一起,好不好&63;傾城你為什麼不說話了&63;我還要你做我的寵物,我不准你走,我不准你走……其實早就想親口對你說,可惜你聽不見了……
蒼蘭的心現在痛都無法呼吸,看著眼前傾城漸漸消失的身體,漸漸透明的臉,她想最後撫摩一下他的耳朵,他的身體卻在她伸手的前一秒消失了,從這一刻開始,蒼蘭的傾城,不可能再見面,傾城,煙消雲散。他消失在茫茫天地之中,留下蒼蘭一個,在世上千千萬萬年地思念他,她才明白,王母所說的劫,並不是傾城走了,而是自己將在今後無窮無盡的思念中度過,想念,是會呼吸的痛,想念他的眼睛,想念他的耳朵,想念的懷抱,想念他的吻,想念……原來每個成仙的,都要經過忘情絕愛這一關,老天讓她愛上了傾城,卻由要把傾城帶走,忘情&63;傾城會永遠在她的心裡,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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