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男人來說,女人可以一直保持神祕,是永遠也解不開——也不需要解開——的謎,令人興致盎然;對女人來說,男人可以無法理解。不需要完全瞭解對方。 當人像中國著名的陰陽象徵符號那樣,將對立的一極平等納入,就變得完整了;這樣,兩個顯著的相異性就變成互補,伴侶的任何一方都不僅僅是一半而已。 舉個例子。一對德國的伴侶馬丁跟史達夫妮,在一起已經超過十年了。史達夫妮的頭腦反應很快,可以從一件事情跳到另一件事情,她能夠同時處理許多事情,卻依舊保持放鬆——這是馬丁無法做到的。 馬丁做事的時候如果想保持放鬆,會想一次只做一件事、完成這件事,不想讓自己分散注意力。如果馬丁嘗試用跟史達夫妮一樣的方式來工作,一次做五件事情,他很快就會緊張起來,每件事都會出錯。 當史達夫妮用混亂的方式開始做一件事,馬丁常常想阻止她,鼓勵她用和他一樣有條不紊的方向作事,這時衝突就會發生。因為馬丁假設她跟自己一樣,一定會茫然困惑,也認為這樣會讓事情進度變慢。 如果馬丁可以不認為史達夫妮該用他的方式做事,反而不干涉她,讓她用自己的方式繼續,那他就可以讓關係擴充套件,變得更有空間。當馬丁可以說:“啊哈!她是這樣做事情的啊……而且,這方式對她來講很有效,跟我自己做事的方式一樣有效嘛!”那他就對女性原則有了更深入的瞭解——女性原則比較不繫統化、目標導向——他對周圍世界的理解就更加寬廣了。馬丁或許甚至會發現新的做事方法,開啟內在尚未探索過的潛能。 這是男女關係的初挑戰之一。墜入情網、想住在一起是一回事,但是準備好跟愛侶一起學習、成長,並這麼連結下去,是個更加挑戰的一步。尊重伴侶的糾葛牽連 每個人都揹負著原生家庭未解決的東西。我們全都多多少少為家族成員承擔著痛苦,或是認同於家族的某位成員——即使我們對此一無所知。所以當一男一女在一起,他們不僅必須認知到對方的家族,也必須認知到對方替自己家庭承擔的,承認他(她)也許有什麼糾葛牽連。 這在關係中創造出一種侷限,只要原生家庭的糾葛牽連沒有消失,這樣的侷限就會持續。所以每段關係都有它的可能性和界限,視我們束縛於自己家族的程度而定。 每當伴侶想幫助對方克服糾葛牽連,例如當伴侶失去了父母之一,他無意識地讓自己成為這個父或母的替代品,那麼他其實就沒有尊重這些界限,而是用一種間接的方式不去尊重伴侶以及伴侶對自己原生家庭的愛。相反地,我們需要去認知到對方揹負的、自己揹負的,不要混在一起。 這通常是關係的基本難題之一:男人嘗試在他的女人身上解決和自己母親之間一直未解決的事情,而女人也嘗試在自己的男性伴侶身上解決唯有跟自己父親才能夠解決的事。想替伴侶解除痛苦,更深層的原因是我們自己沒有辦法忍受痛苦。人安慰別人時,通常不那麼是發自愛,而是因為那提醒了我們自己的痛苦,我們並不想承認有那個痛苦。 我們自然都想和伴侶愈親近愈好,但是一個跟母親束縛在一起的先生沒辦法非常親近他的妻子,一個跟父親有糾葛的妻子也無法親近她的先生。妻子不能要先生放掉他跟母親之間的束縛,她真正能夠說的只有:“我尊重你對你母親的愛。” 如果他反過頭來將母親投射在她身上,她有權利說:“我不是你媽媽。”但她沒有改變他、或是幫他克服過去這個殘跡的權利。 就家庭動力而言,要把任何人拉出糾葛牽連,我們是無能為力的,也沒有權利這麼做。我們愈嘗試,就愈可能破壞關係。比方說,羅芮娜愈嘗試抓住她的古巴伴侶,他就越生氣,最後終於離開了。如果她就承認了他對古巴祖先的愛,沒有把自己攪進去,他留下的機會會大得多。 這種複雜的情況各式各樣。我有幾次和被妻子送來做諮商個案的男人談過話。然而,妻子卻沒有覺察到男人在這樣的情況下,自然就會想破壞妻子這種好意『矯正他』的努力。這時的妻子其實表現得像個母親,也就干擾了男人與他母親的關係。所以男人覺得自己有責任跟尊嚴要破壞這個努力,來證明他的妻子不是他的母親。 關係中,成熟是指能夠向對方說:“我看到你從你原生家庭帶來什麼,我尊重它。我不會試圖改變你或是拯救你,也完全不會為了你去改變它。” 人需要能夠用對對方這麼說的心情,說出自己的部份:“這是我從我原生家庭帶來的,也是出自於對我父母的愛,我需要這麼做。請允許我揹負它,不要干涉。” 面對別人的痛苦時能夠接受自己有多無助,通常是個不容易的經驗,很多關係都在這個地方陷入困境。但如果我們可以接受彼此的界限,也就可以感覺到每次相愛都是讓人成長的好機會,端視我們能夠看穿關係中的表面行為到多深、對牽涉其中的家庭動力瞭解有多深。 當伴侶發現彼此關係悲慘,卻無法分開,絕大多數是因為他們把對方投射作父母親了。當我們感到沒有對方就活不下去,是覺得自己像個無助、依賴的孩子在連結父母,我們無法將伴侶當作一般的平凡人,反而簡直將伴侶看作魔鬼或上帝,完全有支配我們的力量,這對互等的關係是十分不適當的。一般平凡的關係在沒有這種投射的情況下,雖然沒有對方似乎會很難活下去,但並不是不可能,並且事實上,真的分開的時候,常常會很意外我們多麼容易就進入了單獨的狀態。 在排列個案裡,有時候,提醒一個人成人關係的本質是平凡的,讓他們對伴侶說:“沒有你,我也會活下去;沒有我,你也會活下去。”來幫助他們跳脫兒童的投射,是有幫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