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三毛敘事抒情散文

General 更新 2024年12月23日

  散文形式對於三毛來說就是一種生命存在的形式,在這個意義上,三毛的這種“三毛體”的散文具有一種與眾不同的特點。下面是小編給大家帶來的,供大家欣賞。

  :我的寫作生活

  ——談話記錄之二

  晚上七點半。外頭是傾盆大雨。

  在耕莘文教院的講堂裡,原只安排兩百個的座位,卻擠了不下六百人,大門口是怎麼都擠不進去了。文教院的陸達誠神父陪著主講人三毛女士在前頭領路,嘴裡一迭聲嚷著:

  “對不起,請讓路!請讓路!”

  三毛依然長髮披肩,黑色的套頭毛衣下是件米色長裙,臉上有著淡淡的妝,素淨中更透著幾分靈秀。瞧著講堂中擁擠的情況,三毛緊張了,直問人:“我要不要帶衛生紙上臺?這麼多人,這麼多人,我怕我自己會先‘下雨’。”三毛是擔心面對這麼多人演講時,說著說著會控制不了情緒而流淚,她卻說成“自己先下雨”,倒教旁人先笑開了。

  站在講臺上,三毛用一貫低低柔緩的聲調,對滿堂或坐、或站、或席地的朋友說:“沒想到我在臺灣有這麼多的朋友,尤其今晚外頭的雨這麼大。”然後三毛就開始演說今晚的講題:我的寫作生活。

  下雨天看到這麼多朋友真好

  各位朋友:

  很抱歉今天晚了一刻鐘才開始,我是很守時的人,剛剛我一直在等陸神父來帶我。

  最近我的日子過得很糊塗,一直記不清是哪一天要演講,直到前天有位朋友打電話給我說:我們後天在耕莘文教院見。

  我嚇了一跳,不過,我那時想,沒關係,大概只有二十個人。

  可以隨便說說,可是沒想到我在臺灣有這麼多的朋友。

  今天又在下雨,聽說這一陣臺北不是雨季,可是我回來以後,發覺總是在下雨。我以為今天不會有那麼多朋友來,看見你們,我很怕,一直想逃走。

  希望我的話對各位不會有不好的影響過去我教過書,常上講臺,但教書的時候有課本,現在跟各位說話沒有課本,我擔心今天隨口所說的,對各位會不會有不好的影響。我特別要提出一位年輕讀者的來信,做為今天這個談話的開始。剛回臺灣時,我收到一位高中女生的來信,我記不得她的名字了,這位讀者說她在初三的時候,因為升學壓力太重而想自殺,在那個時候,她我的書,因而有了改變,我不知道她有什麼改變,可是她一直說是我的書救了她。我覺得這個孩子有點“笨”,因為,任何一本我的書都救不了你,只有自己可以救自己,別人不能救你的。她說她現在已是高中生了,而最近我丈夫的去世,她說她覺得人生還是假的,她還是要死。我收到這封信好幾個月了,一直不知怎麼回信,可是我很掛念這位朋友,因為她的信寫得很真誠。希望她還是把我忘記吧,因為這是一個不好的影響。

  不知道這位朋友今天有沒有在場,或是有她的朋友,請轉告她,信收到了,並請她千萬不要灰心,因為別人的遭遇畢竟不是發生在她身上。

  從未立志做作家,倒曾下過決心要當畫家的妻子今天的講題是“我的寫作生活”,我實在只是一個家庭主婦,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別人把我當作家看,這種改變,使我很不習慣,而且覺得當不起。作家應該是很有學問或是很有才華的人,我呢,做了六年的家庭主婦,不曾是專業作家,以後也不會是。

  我從來沒有立志要做作家。小時候,父母會問,師長會問,或者自己也會問自己:長大了要做什麼?我說就要做一個偉大藝術家的太太。“有沒有物件呢?”他們會問,我說:

  “有的。”“是誰呢?”“就是那個西班牙畫家畢卡索!”因為小時候,我很喜歡美術。以後,寫作文的時候,我總說要做一個偉大藝術家的妻子,並沒有說自己要成為藝術家。我的功課不行,數學考零分,唯一能做得好的只有國文,班上同學大約有十個人的作文是我“捉刀”的小時候,數學成績很不好,常常考零分,有一次考得最高分是五分,我都不知道是怎麼搞的,應該也是零分才對。我的作文好,小學五年級時參加演講的演講稿是自己寫的,每次壁報上一定有我的作品,我的家庭很幸福,可是有一次,我把老師感動得流淚了,因為我告訴他我是孤兒,還寫了大約有五千字的《苦兒流浪記》。

  進了初中以後,班上同學大約有十個人的作文是我寫的。

  因為他們寫不出來,我就說拿來拿來,我替你寫。後來,又學寫唐詩,在作文字上寫了十幾首。我發覺自己雖然別的事做不好,但還可以動筆,這是一條投機取巧的路。

  初二時,不喜歡學校生活,離開學校自己唸書。到了大學,我跟許多高中畢業的同學一起念哲學系,發現我的國文比不上他們,大一的國文考試,《春秋》是什麼時候,誰寫的作品之類的題目,我都不曉得,所以國文就不及格了。後來我去找老師,我說:“老師,我是少年失學,不知道《春秋》是什麼時代修的,我覺得這是文學史的問題。”老師說:“你應該曉得的呀!”我說:“對!我知道的也是國文類的,可是並不是這一類的。”後來他說:“那你要補考羅。”我說:“補考還是不會及格的,只有一個方法,我可不可以補給你六篇作文。”他問我要寫多少字,我說隨我寫吧。

  瞎編的故事竟把老師感動哭了後來,我寫了一篇三萬多字,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我的童年生活,從我的祖父開始講起,中間還有戀愛故事,其中我伯父並沒有戀愛,是我編的。

  老師要求我用毛筆寫,我寫不來,就用簽字筆寫成毛筆字的味道。這篇寫得非常好,故事有真有假,還有情節,老師,把我叫過去,說:“你是我的學生中最有才華的。你寫的關於上一代的事,都是真的嗎?”我就說:“真假你還是別管吧,這篇作品你還喜歡嗎?”他說:“老師很感動,一夜沒有睡覺,老師都流淚了。”

  我很幸運,打小學到現在投稿沒被退過這件事以後,我發現自己從小做什麼事都不對勁,不順利,最順利的事就是寫文章,因此,在大學裡我就開始寫文章,但也不是很勤的。我有一個很光榮的紀錄是從小學開始投稿,到現在還沒有被退過稿。

  我的青少年時代出了一本書《雨季不再來》,這本書是被強迫出版的,因為如果我不出書,別人也可以把那些文章輯成一個集子出書,而我連版稅都拿不到。其實那些東西都很不成熟,都不應該發表,是我在二十二歲以前發表的文章,文字非常生澀,感情非常空靈,我不喜歡空靈這兩個字,但那是那個時期我寫時所不能偽裝的一些感情,這是我的第一本書。

  :拾荒夢

  ——永遠的夏娃

  在我的小學時代裡,我個人最拿手的功課就是作文和美術。當時,我們全科老師是一個教學十分認真而又嚴厲的女人。她很少給我們下課,自己也不回辦公室去,連中午吃飯的時間,她都捨不得離開我們,我們一面靜悄悄的吃便當,一面還得洗耳恭聽老師習慣性的罵人。

  我是常常被指名出來罵的一個。一星期裡也只有兩堂作文課是我太平的時間。也許老師對我的作文實在是有些欣賞,她常常忘了自己叫罵我時的種種可厭的名稱,一上作文課,就會說:“三毛,快快寫,寫完了站起來朗誦。”

  有一天老師出了一個每學期都會出的作文題目,叫我們好好發揮,並且說:“應該儘量寫得有理想才好。”

  等到大家都寫完了,下課時間還有多,老師坐在教室右邊的桌上低頭改考卷,順口就說:“三毛,站起來將你的作文念出來。”

  小小的我捧了簿子大聲朗讀起來。

  “我的志願——

  我有一天長大了,希望做一個拾破爛的人,因為這種職業,不但可以呼吸新鮮的空氣,同時又可以大街小巷的遊走玩耍,一面工作一面遊戲,自由快樂得如同天上的飛鳥。更重要的是,人們常常不知不覺的將許多還可以利用的好東西當作垃圾丟掉,拾破爛的人最愉快的時刻就是將這些蒙塵的好東西再度發掘出來,這……”

  唸到這兒,老師順手丟過來一隻黑板擦,打到了坐在我旁邊的同學,我一嚇,也放下本子不再念了,呆呆的等著受罰。

  “什麼文章嘛!你……”老師大吼一聲。她喜怒無常的性情我早已習慣了,可是在作文課上對我這樣發脾氣還是不太常有的。

  “亂寫!亂寫!什麼拾破爛的!將來要拾破爛,現在書也不必唸了,滾出去好了,對不對得起父母……。”老師又大拍桌子驚天動地的喊。

  “重寫!別的同學可以下課。”她瞪了我一眼便出去了。於是,我又寫:

  “我有一天長大了,希望做一個夏天賣冰棒,冬天賣烤紅薯的街頭小販,因為這種職業不但可以呼吸新鮮空氣,又可以大街小巷的遊走玩耍,更重要的是,一面做生意,一面可以順便看看,沿街的垃圾箱裡,有沒有被人丟棄的好東西,這……”

  第二次作文繳上去,老師劃了個大紅叉,當然又丟下來叫重寫。結果我只好胡亂寫著:“我長大要做醫生,拯救天下萬民……”。老師十分感動,批了個甲,並且說:“這才是一個有理想,不辜負父母期望的志願。”

  我那可愛的老師並不知道,當年她那一隻打偏了的黑板擦和兩次重寫的處罰,並沒有改悼我內心堅強的信念,這許多年來,我雖然沒有真正以拾荒為職業,可是我是拾著垃圾長大的,越拾越專門,這個習慣已經根深蒂固,什麼處罰也改不了我。當初胡說的什麼拯救天下萬民的志願是還給老師儲存了。

  說起來,在我們那個時代的兒童,可以說是沒有現成玩具的一群小孩。樹葉一折當哨子,破毛筆管化點肥皂滿天吹泡泡,五個小石子下棋,粉筆地上一畫跳房子,粗竹筒開個細縫成了撲滿,手指頭上畫小人臉,手帕一圍就開唱布袋戲,筷子用橡皮筋綁綁緊可以當***……那麼多迷瘋了小孩子的花樣都是不花錢的,說得更清楚些,都是走路放學時順手撿來的。

  我製造的第一個玩具自然也是地上拾來的。那是一支弧形的樹枝,像滾鐵環一樣一面跑一面跟著前面逃的人追,樹枝點到了誰誰就死,這個玩具明明不過是一枝樹枝,可是我偏喜歡叫它“點人機”,那時我三歲,就奠定了日後拾荒的基礎。

  拾荒人的眼力絕對不是一天就培養得出來的,也不是如老師所說,拾荒就不必唸書,乾脆就可以滾出學校的。我自小走路喜歡東張西望,尤其做小學生時,放學了,書包先請走得快的同學送回家交給母親,我便一人田間小徑上慢吞吞的遊蕩,這一路上,總有說不出的寶藏可以拾它起來玩。

  有時是一顆彈珠,有時是一個大別針,有時是一顆狗牙齒,也可能是一個極美麗的空香水瓶,又可能是一隻小皮球,運氣再好的時候,還可以撿到一角錢。

  放學的那條路,是最好的拾荒路,走起來也頂好不要成群結隊,一個人玩玩跳跳撿撿,成績總比一大批人在一起好得多。

  撿東西的習慣一旦慢慢養成,根本不必看著地下走路,眼角閒閒一飄,就知那些是可取的,那些是不必理睬的,這些學問,我在童年時已經深得其中三昧了。

  做少女的時代,我曾經發狂的愛上一切木頭的東西,那時候,因為一些好書,眼光也有了長進,雖然書不是木頭做的,可是我的心靈因為啃了這些書,產生了化學作用,所謂“格調”這個東西,也慢慢的能夠分辨體會了。

  十三歲的時候,看見別人家鋸樹,鋸下來的大樹幹丟在路邊,我細看那枝大枯枝,越看越投緣,顧不得街上的人怎麼想我,掮著它走了不知多少路回到家,寶貝也似的當藝術品放在自己的房間裡,一心一意的愛著它。

  後來,發現家中阿巴桑坐在院子裡的一塊好木頭上洗衣服,我將這塊形狀美麗的東西拾起來悄悄打量了一下,這真是寶物蒙塵,它完全像復活島上那些豎立著的人臉石像,只是它更木頭木腦一點。我將這塊木頭也換了過來,搬了一塊空心磚給阿巴桑坐著,她因為我搶去她的椅子還大大的生了一場氣。

  在我離家遠走之前,我父母的家可以說堆滿了一切又一切我在外面拾回來的好東西。當時我的父母一再保證,就是搬家,也不會丟掉我視為第二生命的破銅爛鐵。

  有些有眼光的朋友我當時的畫室,讚不絕口,也有一些親戚們來,直接了當的說:“哎呀,你的房間是假的嘛!”這一句話總使我有些洩氣,對於某些人,東西不照一般人的規矩用,就被稱做假的。

  我雖然是抗戰末期出生的“戰爭兒童,”,可是在我父母的愛護下,一向溫飽過甚,從來不知物質的缺乏是什麼滋味。

  :夢裡花落知多少

  ——迷航之四

  那一年的冬天,我們正要從丹娜麗芙島搬家回到大迦納利島自己的房子裡去。

  一年的工作已經結束,美麗無比的人造海灘引進了澄藍平靜的海水。

  荷西與我坐在完工的堤邊,看也看不厭的面對著那份成績欣賞,景觀工程的快樂是不同凡響的。

  我們自黃昏一直在海邊坐到子夜,正是除夕,一朵朵怒放的煙火,在漆黑的天空裡如夢如幻地亮滅在我們仰著的臉上。

  濱海大道上擠滿著快樂的人群。鐘敲十二響的時候,荷西將我抱在手臂裡,說:“快許十二個願望,心裡重複著十二句同樣的話:“但願人長久,但願人長久,但願人長久,但願人長久——”

  送走了去年,新的一年來了。

  荷西由堤防上先跳了下地,伸手接過跳落在他手臂中的我。

  我們十指交纏,面對面地凝望了一會兒,在煙火起落的五色光影下,微笑著說:“新年快樂!”然後輕輕一吻。我突然有些淚溼,賴在他的懷裡不肯舉步。

  新年總是使人惆悵,這一年又更是來得如真如幻。許了願的下一句對夫妻來說並不太吉利,說完了才回過意來,竟是心慌。

  “你許了什麼願。”我輕輕問他。

  “不能說出來的,說了就不靈了。”

  我勾住他的脖子不放手,荷西知我怕冷,將我捲進他的大夾克裡去。我再看他,他的眸光炯炯如星,裡面反映著我的臉。

  “好啦!回去裝行李,明天清早回家去羅!”

  他輕拍了我一下背,我失聲喊起來:“但願永遠這樣下去,不要有明天了!”

  “當然要永遠下去,可是我們得先回家,來,不要這個樣子。”

  一路上走回租來的公寓去,我們的手緊緊交握著,好像要將彼此的生命握進永恆。

  而我的心,卻是悲傷的,在一個新年剛剛來臨的第一個時辰裡,因為幸福滿溢,我怕得悲傷。

  不肯在租來的地方多留一分一秒,收拾了零雜東西,塞滿了一車子。清晨六時的碼頭上,一輛小白車在等渡輪。

  新年沒有旅行的人,可是我們急著要回到自己的房子裡去。

  關了一年的家,野草齊膝,灰塵滿室,對著那片荒涼,竟是焦急心痛,顧不得新年不新年,兩人馬上動手清掃起來。

  不過靜了兩個多月的家居生活,那日上午在院中給花灑水,送電報的朋友在木柵門外喊著:“Echo,一封給荷西的電報呢!”

  我匆匆跑過去,心裡撲撲的亂跳起來,不要是馬德里的家人出了什麼事吧!電報總使人心慌意亂。

  “亂撕什麼嘛!先給籤個字。”朋友在摩托車上說。我胡亂簽了個名,一面回身喊車房內的荷西。

  “你先不要怕嘛!給我看。”荷西一把搶了過去。

  原來是新工作來了,要他火速去拉芭瑪島報到。只不過幾小時的光景,我從機場一個人回來,荷西走了。

  離島不算遠,螺旋槳飛機過去也得四十五分鐘,那兒正在建新機場,新港口。只因沒有什麼人去那最外的荒寂之島,大的渡輪也就不去那邊了。

  雖然知道荷西能夠照顧自己的衣食起居,看他每一度提著小箱子離家,仍然使我不捨而辛酸。

  家裡失了荷西便失了生命,再好也是枉然。

  過了一星期漫長的等待,那邊電報來了。

  “租不到房子,你先來,我們住旅館。”

  剛剛整理的家又給鎖了起來,鄰居們一再的對我建議:“你住家裡,荷西周末回來一天半,他那邊住單身宿舍,不是經濟些嘛!”

  我怎麼能肯。匆忙去打聽貨船的航道,將雜物、一籠金絲雀和汽車託運過去,自己推著一隻衣箱上機走了。

  當飛機著陸在靜靜小小的荒涼機場時,又看見了重沉沉的大火山,那兩座黑裡帶火藍的大山。

  我的喉嚨突然卡住了,心裡一陣鬱悶,說不出的悶,壓倒了重聚的歡樂和期待。

  荷西一隻手提著箱子,另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向機場外面走去。

  “這個島不對勁!”我悶悶的說。

  “上次我們來玩的時候你不是很喜歡的嗎。”

  “不曉得,心裡怪怪的,看見它,一陣想哭似的感覺。”我的手拉住他皮帶上的絆扣不放。

  “不要亂想,風景好的地方太多了,剛剛趕上看杏花呢!”

  他輕輕摸了一下我的頭髮又安慰似的親了我一下。

  只有兩萬人居住的小城裡租不到房子。我們搬進了一房一廳連一小廚房的公寓旅館。收入的一大半付給了這份固執相守。

  安置好新家的第三日,家中已經開始請客了,婚後幾年來,荷西第一回做了小組長,水裡另外四個同事沒有帶家眷,有兩個還依然單身。我們的家,伙食總比外邊的好些,為著荷西愛朋友的真心,為著他熱切期望將他溫馨的家讓朋友分享,我曉得,在他內心深處,亦是因為有了我而驕傲,這份感激當然是全心全意的在家事上回報了他。

  島上的日子歲月悠長,我們看不到外地的報紙,本島的那份又編得有若鄉情。久而久之,世外的訊息對我們已不很重要,只是守著海,守著家,守著彼此。每聽見荷西下工回來時那急促的腳步聲上樓,我的心便是歡喜。

  六年了,回家時的他,怎麼仍是一樣跑著來的,不能慢慢的走嗎?六年一瞬,結婚好似是昨天的事情,而兩人已共過了多少悲歡歲月。

  小地方人情溫暖,住上不久,便是深山裡農家討杯水喝,拿出來的必是自釀的葡萄酒,再送一滿懷的鮮花。我們也是記恩的人,馬鈴薯成熟的季節,星期天的田裡,總有兩人的身影彎腰幫忙收穫。做熱了,跳進蓄水池裡遊個泳,趴在荷西的肩上浮沉,大喊大叫,便是不肯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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