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之愛:血濃於水的親情無以言表?

愛的智慧(七)

兄長之愛

文/胡曼荻

費城雪下得最深那年,哥哥全家四口人都拿到了簽證,要來美國旅遊。千里迢迢來,自然要張羅他們玩得盡興,甚至給他們踅摸了頭等艙。哥哥說他之前種下了大樹,現在可以乘涼了。聽了莞爾。哥哥花了多年,終於把我這個樹種到美國,生枝發芽,根深葉茂,可以撒起自己的一片蔭蓬了。

策劃他們在冬日裡去美國南方最溫暖的地方,在佛羅里達州奧蘭多的迪斯尼樂園逍遙一週。哥哥說帶著兩個女兒,每天在童話世界裡流連,重歸童年,好懷念小時候的時光。哥哥一席肺腑之言,讓我感今懷昔。想起哥哥種樹的無私,那是親情的耐心,無以言表之愛。

從小長在牧野之城,比干被紂王剖心之地,總想著逃離。終於有一日,可以到濱海之城天津衛讀書。那時沒有高鐵,也不知可坐飛機,火車似乎是連接兩個城市的唯一,約有十三個小時的咣噹,是如今從紐約飛北京的飄移。可惜從家鄉的小城沒有始發車,能買到票已經是不錯,不要想有座位。那年頭不知為什麼坐火車的人為何那麼多,哪怕不是逢年過節,車廂也擁擠不堪,嘈雜集塞,像沙丁魚一般。

第一次離家去遠方上學,哥哥送我去,我倆擠上車,居然是行李車廂。站在一堆行李邊,幻想著旅途怎樣度過。哥哥安慰顯擺說:“不急,我託了人才能上這行車廂,我們等一下,聽火車站的朋友說,到了安陽,就可以補到臥鋪票。”原來哥哥早有打算,知道根本無法找到硬座,已經決定破費,升等到臥鋪,但要等。我們就在行李車廂等了兩個小時,歪在哥哥身上,睡得迷迷糊糊,能離家遠走,已是迫不及待,沒有座位並不影響心情。年輕真好,隨便靠著什麼都可以睡著。

哥哥一直醒著,那時沒有什麼手機,沒有遊戲可以玩,沒有微博可以上,就那樣手裡抱本書,似看不看,乾等著。眼睛還要管著隨身的行李,不敢睡。車到安陽,果然有列車員過來,告知我們可以到臥鋪車廂去。到了臥鋪地,有些傻眼。被告知只有軟臥可以補,沒有硬臥。那時的概念,軟臥是給老幹部的,一般人消受不起。哥哥硬著頭皮,說好,數了些人民幣,不知他是否心疼辛勞所得一夜被消費掉,只知我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女生享受風光了一番。

以後每次回家返津時,坐車是個問題。哥哥總擔心我孤身一人坐火車,但每次送又破費太大,只好作罷。想到是,起碼讓我上火車便有個錨,能坐在一個座位上,他就放心了。起碼可以想象我在哪個車廂哪個位置。他最擔心我上車沒有座位,要站著到津。總是安慰哥哥,年輕的小牛犢子就是那樣天不怕地不怕。

哥哥苦思冥想,靈機之下,琢磨出個辦法。他派了幾個弟兄,先到鄭州去,擠上要路過我城的火車,因鄭州是始發站,弟兄們看到有空座位,便坐下給我佔著,等到火車路過我城時,他們便跳下來,讓我坐上去。有時始發站滿座,他們就分頭行動,見人就問,誰在我城下車,便站在人家身邊,等到火車到站我城時,我便真的坐享其成。印象中每次回津都有座位,彼時並不知哥哥弟兄們的辛勞,覺得天經地義,天下的哥哥都是如此超人,為妹妹覓得座席。

哥哥全家到了費城,大雪封門,正好坐在火爐旁聊天,自是冬日最愜意之事。哥哥展示他的茶道,憶起小時擠火車替我佔座的玄機,惹得我涕零潸然。在美國理會了“I love you”被用得氾濫,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聽到哥哥說一聲什麼“妹妹我愛你”之類的話語,然哥哥所作的一切,盡在不言中。似乎也從來沒有對哥哥說過“愛你”之言,我們中國人就這樣不擅表達自己對親人之愛。哥哥用他的行動,默默闡釋著他的兄長之愛。

愛原本是無法用語音溢述,悄然的無言之愛,是血濃於水的親情。留在心中生根,唯有自己長成樹去回報,無需流露口中。

2013-1-18 @美國費城

注:《愛的智慧》系列專欄專稿,刊登於2013年每週三出版的《天津日報》副刊上,本博客也同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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