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的散文鑑賞

General 更新 2024年12月25日

  對於三毛,大家瞭解過嗎?大家瞭解她寫過的散文嗎?不瞭解沒關係,接下來,小編就和大家分享,希望對各位有幫助!

  1、三毛致賈平凹的信

  平凹先生:

  現在時刻是西元1991年1月1日清晨2點。下雨了。

  今年開筆的頭一封信,寫給您:我心極愛的大師。恭恭敬敬的。

  感謝您的這支筆,帶給讀者如我,許多個不睡的夜。雖然只看過兩本您的大作,“天狗”與“浮澡”,可是反反覆覆,也快二十遍以上,等於四十本書了。

  在當代中國作家中,與您的文筆最有感應,看到後來,看成了某種孤寂。一生酷愛讀書,是個讀書的人,只可惜很少有朋友能夠講講這方面的心得。讀您的書,內心寂寞尤甚,沒有功力的人看您的書,要看走樣的。

  在臺灣,有一個女友,她拿了您的書去看,而且肯跟我討論,但她看書不深入,能夠抓提一些味道,我也沒有選擇的只有跟這位朋友講講“天狗”。這一年來,內心積壓著一種苦悶,它不來自我個人生活,而是因為認識了您的書本。在大陸,會有人搭我的話,說“賈平凹是好呀!”我盯住人看,追問“怎麼好法?”人說不上來,我就再一次把自己悶死。看您書的人等閒看看,我不開心。

  平凹先生,您是大師級的作家,您的小說之後,我胸口悶住已有很久,這種情形,在看“紅樓夢”,看張愛玲時也出現過,但他們仍不那麼“對位”,直到有一次在香港有人講起大陸作家群,其中提到您的名字。一口氣買了十數位的,一位一位拜讀,到您的書出現,方才鬆了口氣,想長嘯起來。對了,是一位大師。一顆巨星的誕生,就是如此。我沒有看走眼。以後就憑那兩本手邊的書,一天四、五

  小時的讀您。

  要不是您的贈書來了,可能一輩子沒有動機寫出這樣的信,就算現在寫出來,想這份感覺——由您書中獲得的,也是經過了我個人讀書歷程的“再創造”,即使面對的是作者您本人,我的封閉感仍然依舊,但有一點也許我們是可以溝通的,那就是:您的作品實在太深刻。不是背景取材問題;是您本身的靈魂。

  今生閱讀三個人的作品,在二十次以上,一位是曹[雨沾],一位是張愛玲,一位是您。深深感謝。

  沒有說一句客套的話,您新贈給我的重禮,今生今世當好好儲存,珍愛,是我極為看重的書籍。不寄我的書給您,原因很簡單,相比之下,三毛的作品是寫給一般人看的,賈平凹的著作,是寫給三毛這種真正以一生的時光來閱讀的人看的。我的書,不上您的書架,除非是友誼而不是文字。

  臺灣有位作家,叫做“七等生”,他的書不錯,但極為獨特,如果您想看他,我很樂於介紹您這些書。

  想我們都是書痴,昨日翻看您的“自選集”,看到您的散文部分,一時裡有些驚嚇。原先看您的小說,作者是躲在幕後的,散文是生活的部分,作者沒有窗簾可擋,我輕輕的翻了數頁。合上了書,有些想退的感覺。散文是那麼直接,更明顯的真誠,令人不捨一下子進入作者的家園,那不是“黑氏”的生活告白,那是您的。今晨我再去讀。以後會再讀,再念,將來再將感想告訴您。先念了三遍“觀察”***

  人道與文道雜說之二***。

  四月***一九九零年***底在西安下了飛機,站在外面那大廣場上發呆,想,賈平凹就住在這個城市裡,心裡有份巨大的茫然,抽了幾支煙,在冷空氣中看煙慢慢散去,而後我走了,若有所失的一種舉步。

  吃了止痛藥才寫這封信的,後天將住院開刀去了,一時裡沒法出遠門,沒法工作起碼一年,有不大好的病。

  如果身子不那麼累了,也許四、五個月可以來西安,看看您嗎?到了不必陪了遊玩,只想跟您講講我心目中所知所感的當代大師——賈平凹。

  用了最寶愛的毛邊紙給您寫信,此地信紙太白。這種紙臺北不好買了,我存放著的。我地址在信封上。

  您的故鄉,成了我的“夢魅”。商州不存在的。

  2、驚夢三十年

  那天,我坐在一個鐵灰桌子前看稿,四周全是人,電話不停的鬧,冷氣不夠讓人凍清醒,頭頂上是一盞盞日光燈,一切如夢。

  電話響了,有人在接,聽見對方的名字,我將手伸過去,等著雙方講話告一段落時,便接過了話筒。

  “是誰?”那邊問我。

  今生沒有與他說過幾句話,自是不識我的聲音。“小時候,你的家,就在我家的轉角,小學一年級的我,已經知道了你。”我說,那邊又要問,我仍霸住電話,慢慢的講下去:“有一回,你們的老家人,站在我們的竹籬笆外面,呆看著滿樹盛開的芙蓉花。後來,他隔著門,要求進來砍一些枝椏分去插技,說是老太爺喜歡這些花。

  “後來,兩家的芙蓉都再開謝了好多年,我們仍不說話。“白先勇——”我大喊起他的名字。

  這裡不是松江路,也不是當年我們生長的地方。在慘白的日光燈下,過去的洪荒,只不過化為一聲呼喚。

  小時候,白家的孩子,是我悄悄注意的幾個鄰居,他們家人多,進進出出,熱鬧非凡。而我,只覺得,我們的距離長到一個小孩子孱弱的腳步,走不到那扇門口。

  十年過去了,我們慢慢的長大。當時建國北路,沒有拓寬,長春路的漫漫荒草,對一個自閉的少年而言,已是天涯海角,再遠便不能了。

  就是那個年紀,我念到了《玉卿嫂》。

  黃昏,是我今生裡最愛的時刻,飯後的夏日,便只是在家的附近散步,那兒住往不見人跡,這使我的心,比較安然。

  那時候,在這片衰草斜陽的寂靜裡,總有另一個人,偶爾從遠遠的地方悠然的晃過來——那必是白先勇。又寫了《謫仙記》的他。

  我怕他,怕一個自小便眼熟的人。看到這人迎面來了,一轉身,跑幾步,便藏進了大水泥筒裡去。不然,根本是拔腳便逃,繞了一個大圈子,跑回家去。

  散步的人,不只是白先勇,也有我最愛的二堂哥懋良,他學的是作曲,也常在那片荒草地上閒閒的走。堂哥和我,是誰也不約誰的,偶爾遇見了,就笑笑。

  過不久,恩師顧福生將我的文章轉到白先勇那兒去,平平淡淡的交給了他,說是:“有一個怪怪的學生,在跟我學畫,你看看她的文字。”這經過,是上星期白先勇才對我說的。

  我的文章,上了《現代文學》。

  對別人,這是一件小事,對當年的我,卻無意間種下了一生執著寫作的那顆種子。

  刊了文章,並沒有去認白先勇,那時候,比鄰卻天涯,我不敢自動找他說話,告訴他,寫那篇《惑》的人,就是黃昏裡的我。

  恩師離開臺灣的時候,我去送,因為情怯,去時顧福生老師已經走了,留下的白先勇,終於面對面的打了一個招呼。正是最艱難的那一剎,他來了。

  再來就是跳舞了,《現代文學》的那批作家們說要開舞會,又加了一群畫家們。白先勇特別跑到我們家來叫我參加。又因心裡實在是太怕了,鼓足勇氣進去的時候,已近曲終人散,不知有誰在嚷:“跳舞不好玩,我們來打橋牌!”我默立在一角,心裡很慌張,不知所措。

  那群好朋友們便圍起來各成幾組去分牌,叫的全是英文,也聽不懂。過了一會兒,我便回家去了。

  那一別,各自天涯,沒有再見面。這一別,也是二十年了。

  跟白先勇講完電話的第二天,終於又碰到了。要再看到他,使我心裡慌張,恨不能從此不要見面,只在書本上彼此知道就好。一個這麼內向的人,別人總當我是說說而已。

  跳舞那次,白先勇回憶起來,說我穿的是一件秋香綠的衣裙,緞子的腰帶上,居然還別了一大朵絨做的蘭花。他穿的是什麼,他沒有說。

  那件衣服的顏色,正是一枚青澀的果子。而當年的白先勇,在我記憶中,卻是那麼的鮮明。

  那時候的我,愛的是《紅樓夢》裡的黛玉,而今的我,愛看的卻是現實、明亮、潑辣,一個真真實實現世裡的王熙鳳。

  我也跟著白先勇的文章長大,愛他文字中每一個、每一種夢境下活生生的人物,愛那一場場繁華落盡之後的曲終人散,更迷惑他文字裡那份超越了一般時空的極致的豔美。

  這半生,承恩的人很多,顧福生是一個轉折點,改變了我的少年時代。白先勇,又無意間拉了我很重要的一把。直到現在,對每一位受恩的人,都記在心中,默默祝福。又得走了,走的時候,臺北的劇場,正在熱鬧《遊園》,而下面兩個字,請先勇留給我,海的那邊空了一年多的房子,開鎖進去的一剎那,是逃不掉的“驚夢”。

  三十年前與白先勇結緣,三十年後的今天,多少滄海桑田都成了過去,回想起來,怎麼就只那一樹盛開的芙蓉花,明亮亮的開在一個七歲小孩子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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